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果子狸的穿越日常 作者:近无九 文案 她长得像果子狸,嗅觉像果子狸就连穿越了都赐名果子狸。 望着牙口嗷嗷好的一众猛男果子狸泪流满面:咱们能只看不吃么 ~﹡~﹡~~﹡~﹡~﹡~﹡~﹡~~﹡~﹡~﹡~  果子狸幻想的日常  不好啦不好啦,男一和男二联手打boss去啦,小姐你是吃瓜子还是撩男三  果子狸:叫男三给我嗑瓜子 果子狸现实的日常  不好啦不好啦,男一和男二手拉手看月亮去啦,男三撩到boss正往这边来  果子狸:what! ~﹡~﹡~﹡~﹡~﹡~﹡~﹡~﹡~﹡~﹡~﹡~﹡~﹡~﹡~﹡~﹡~﹡~﹡~  本文甜宠安全无痛苦,大概。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打脸 爽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果子狸 ┃ 配角:云冽、穆长清 ┃ 其它: ================== ☆、穆府的禁忌(1)   果子狸原名郭姿黎,从她记事起果子狸的绰号就伴随了她小学、初中和高中,并诡异地让她具备了和果子狸相似的属性:鼻子灵、喜瓜果、容易被狗撵以及特招野猫喜欢。   为了不把这个悲剧带到大学,她在18岁生日那天许下一个愿望:希望以后再也没人叫她果子狸的外号。显然老天爷听到了少女的祈祷,当天就简单粗暴地实现了她的愿望——让她穿越了。   所以,这大概算是一次心想事成的穿越,你瞧现在真没人叫她果子狸了。   做完心理建设,她觉得自己又能笑着地面对眼前的世界,老实说每次能做到这一点都能让她获得巨大的成就感,因为要沮丧实在太容易啦,只需要往四周看上一眼。   这是间长宽不过三米的小房间,关了十来个新买的奴婢,个个面黄肌瘦营养不良,这些新奴们买来就聚集此处等候各方主子挑选,原主身体太差到了小房间第二天就一命呜呼于是她这穿来的西贝货就顶了缸。   这时几个人推门进来,奴婢们个个挺直了腰板明白改变命运的时刻到了。   “有没有认识字的,六小姐房里要个笔架子。”第一个人问。   果子狸连忙大叫:“我会我会!”   旁边一人直接站起来扑过去:“四书五经耳熟能详,女训女则倒背如流,我爹爹被斩首前是翰林学士 ,选我选我!”   果子狸: = =翰林小姐你踩到我脸了。   “厨房缺个粗使伙计,最好粗苯耐用得。”第二个说。   果子狸:“我,给口吃的就干,用了都说好。”   只听耳边一声脆响,另一个小子直接踩碎了一小块地砖:“本人自幼习武,您瞧瞧我的肌肉来试试手感。”   果子狸:“我的手感也……很柔软啊。”   地砖小子:“我不要口粮,有水喝就行。“   果子狸: = = 你狠   不怪大家抢破头,这穆府是瀚城太守穆政府邸,当地数一数二的显贵,只要进了穆府当奴婢吃穿用度比寻常农家不知道强多少,眼看着工作机会越来越少,果子狸越来越着急,要是今天还找不到差事,就要被再次倒卖到人贩子手里,她穿的这姑娘最多十二三,再被卖掉恐怕没什么正经去处了。   最后一人开口:“大太太说最近园子不太平要条狗看家,我大约来错了地方?”   果子狸:“选我!选我!”   来人笑道:“小姑娘怕是魔怔了吧,我去集市寻寻。”   果子狸连忙扯住他:“我就是啊,你想想养狗无非是图它看家护院,我都会啊,狗鼻子灵我也鼻子也好使,真的!我还能说话比狗都强,哎,别走别走啊,逼急了我也能咬人的哎~~”   望着那人逃也似的背影,果子狸心都碎了。   管事的摇摇头给果子狸衣领插草标,这是要重新卖掉的意思,果子狸欲哭无泪:   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   为狗进出的洞,也锁着。   TMD ,都锁着!   在她寻思撞墙能不能穿回去时,大门又开了,一个三十出头穿着浅褐色罗裙的丫鬟走进来,管事的立刻道:“月香姑娘,今天也是来选人?”   月香点头,她表情柔和动作精干一看就是得力的丫头,剩下的几个奴婢都咬了牙只等她一开口就推销自己。   果子狸见此一把扯了草标,扑通一声扑到人家跟前:“好姐姐选我吧,我文能舌战翰林,武可胸口碎大石,晚上还会巡院子,对了我还吃的少,就喝西北风……。”   她瞧月香皱眉看她,生怕人家犹豫索性豁出去了:“要是没西北风,东北风也可以,好姐姐你就行行好要了我吧。”   月香愣了下,回头对管事的说:“倒是个俏皮爱闹的,我就领她了。”   被月香领着,果子狸在国画似的穆府里穿行,只见处处是水榭亭台,虽是初冬走廊两边都立着鸟架子走几步就能听到婉转的鸟鸣,果子狸看的出神难免走得慢,月香居然不催不恼,只停步回首等着,间或短叹。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家中可还有人?”月香问。   果子狸翻了翻原主的记忆一一作答,在说名字时留了个心眼:“我叫郭姿黎,郭是郭沫若的郭……”   月香噗嗤笑出来:“什么咕噜肉,我看你也是个狸猫相,就改个新名叫果子狸罢。”   啥!   老天爷你玩我吧,不是说好不叫这外号吗!   突然她就明白了,是不是外号,果子狸变成她本名了,老天爷你的阅读理解及格过吗。   正要抗议,月香自己倒是想明白了:“不好,果子狸这名一听就想笑,还是叫小狸吧。”   月香说完就带她穿过层层叠叠的回廊,领进西院在正屋边给她单独安排了间房,那房虽小却坐北朝南,座椅板凳俱全就连被褥茶杯都是新的,安置好后,月香道:“小狸,从今天起你就住这里,一日三餐三菜一汤,缺什么要什么直接给我说,别亏待了自个儿。”   “哎,等等月香姐姐,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比如我的工作?”   月香帮她把头顶的乱发压了压,摇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养壮实,这样才能活得久一点。”   小狸:姐姐你吓我,难道这房子闹鬼么。   月香见她神色心中一叹却柔声安慰她:“你乖乖的,就不会有事,少爷不会为难你。”   少爷?她未来的衣食父母么?   鉴于老天爷之前奇葩思路,小狸觉得一定要问问清楚:“月香姐姐,你家少爷是不是特别凶狠人见人怕的那种。”   “少爷长清双十年华,性子温和得很和人说话从来不大声。”   “那就好啊,对了他一定不帅对不对,没关系没关系我不是外貌协会的这么多年也就花痴一个李易峰。”   “毓王治下幽州四郡十二城,还找不出比长清少爷更俊朗的少年郎。”   “啥,长得帅还脾气好,养心又养眼我可真是走了大运,月香姐姐谢谢你选了我,我一定会好好干活,好好长胖!”   月香陪着她笑,只是那笑容没能直达眼底,又交代了一番离去时忽然想起什么似得道:“住在这院子,有个忌讳——千万不能忘湖里丢东西,切记切记,否则会有非常可怕的事情发生。”   小狸正要细问月香却走了,然后两个丫鬟提着食盒进门,原来到了午间用餐的时间。   盖子刚打开就是扑鼻香味,分别是萝卜烧肉、清蒸鳜鱼、红烧狮子头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老鸭汤,分量嗷嗷足。   难怪人人都想进穆府,这比她穿越前吃的强多了,小狸吃的眉飞色舞一下子就扫得七七八八,最后的汤便喝不下了,这时一直在旁等着的黄衣丫鬟道:“请姑娘把汤喝完。”   小狸:“我好饱,真的吃不下了。”   “这是厨房特地为姑娘准备的滋补汤,每位住这里的姑娘都要喝,别的菜可以不吃这汤必须喝完否则我们都要受到责罚。”   小狸看她不像能通融的样子,暗自叫苦,不是她矫情这汤她真的一口都不想喝因为从端出就有一股及淡的蟑螂球味,她鼻子灵坐在旁边就觉得熏得有些头晕,哪里还吃得下,她试着喝了一口立刻干呕。   “真不行,再喝就吐了,这样吧,我把鸭子吃了汤存着等下喝,我发誓!”   黄衣丫鬟见她真想吐也怕,再说小狸也发了誓便看着她食了鸭肉才离开。丫鬟们一走,小狸立刻捂了嘴跑出去,她几步跑到湖边就把鸭肉吐到水里这才好受些。   刚缓过来突然有个大白影子从雾气的另一头急急地游过来,边游边扇翅膀游到跟前了才看清那是一只大白鹅捏。   说大白鹅不贴切,应该说那是一只超级——巨——大的鹅,飘在水里跟迷你快艇似的。   经过穿越这种事别说从对面游来超级巨鹅,就算浮起来艘潜艇果子狸能跟人家say hello   可惜鹅没理她,直接冲到前面一个猛札成了头入水尾巴朝天的姿势,扑腾几下就从水里叼出来她刚扔的鸭肉。   “嘎!嘎!”   小狸:你好?   “噶!嘎!嘎!”   小狸:吃了吗?   鹅跳上岸直接把鸭肉丢在地上,并伸长脖子喙高举,向她冲过来。   老实说作为一个地道的在钢筋水泥森林生长的姑娘头次跟家禽密切接触格外激动——自从禁止宰杀活鸡活鸭,果子狸见的家禽都是在冰柜里呆了好几天的。   所以直到鹅嘴巴拧上她的屁股时可怜的姑娘才知道自己被鹅欺负了,她尖叫一声使出吃奶的劲拼命跑,后面跟着穷追不舍的鹅。   “对不起!对不起!我丢的肉不合您胃口?”   “噶!”   “您和刚才那块肉哦不鸭子认识啊?这样都能认出来你俩旧相识?”   “噶!”   “别以为我听不懂,你是在骂人,”被撵到墙根,西院人少小狸估摸着凭自己的身手翻墙肯定不能想,只好站定开始智斗白鹅,“世界如此美好,你却如此暴躁,这不好。我们能好好谈谈吗?比如人生……哦不对是你的鹅生,那只鸭子是你朋友?不会吧,跨种族的感情不会有结果的,就算做成菜也不会摆一盘……你听说过烧鹅饭吗?   那只鹅的眼睛顿时红了,直接扑上去果子狸被它冲倒忙伸手护头鹅围着她使劲拧了几口又不甘心地叫了两声才大摇大摆地走开。   可怜的果子狸终于知道所谓的忌讳是怎么回事了,她灰头土脸地回房边走边揉屁股,却见月香去而复返旁边还跟了个面生的嬷嬷带了两个小厮进门看了眼她然后对着月香问:“可是这个丫头?”   果子狸:?   月香叹气点点头:“她遛弯才回来还没用上饭,王嬷嬷能不能行个方便让她多活一晚吃两顿饱饭也好当个饱死鬼?”   王嬷嬷打量小狸:“这身板是还要养养才好,可少爷身边已经三天没人了,要是耽误了时辰出了篓子老奴可担待不起。”   小狸听得云里雾里,直觉没好事刚要撒腿跑就被进来两个小厮用白帕捂住嘴瞬间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过久等她醒来发现自己正靠在墙角,手脚没绑从窗户可以看到已入夜,但见看见银河耿耿,玉宇澄澄,渐至三更时分,月光都没了。隐隐见黑影中,一人随风而至。    ☆、穆府的禁忌(2)   也不知过了过久等她醒来发现自己正靠在墙角,手脚没绑从窗户可以看到已入夜,但见看见银河耿耿,玉宇澄澄,渐至三更时分,月光都没了。隐隐见黑影中,一人随风而至。   那人赤脚一身白袍披散着及腰长发,手里还拖着一截红彤彤的东西,摇摇晃晃地向她走来。   果子狸觉得全身血都往天灵盖上冲:“鬼……有鬼……”   “鬼”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站定,一扬手那团红就到了果子狸身上。   果子狸吓得一哆嗦,死命把东西往外踢意外发现触手柔软竟是床棉被,然后听到“鬼”轻轻叹气,她鼓起勇气抬头看他。   月亮从云中游出,一束单薄的月光照着他的脸:肤色雪白,俊眉修目眉色浓得像被墨汁晕染过。   这张脸果子狸再熟悉不过了,她穿前每天都对着它花痴来着,在苍茫的月色下,时间的无涯中,没早一步也没晚一步,他们遇见了也只是一句:   “wuli易峰啊,你也穿了?”   这造型是在拍青云记么?还是她最近花痴他太多居然梦见他了,其实她还有个生日愿望就是能和偶像近距离接触下,所以,老天爷的服务太全方位了。   不过,她家易峰的脸怎么白的象鬼?   想到鬼,果子狸的理智上线不对,这不是梦,而且仔细看这人很高,生的眉重压目,脸色比墙皮都白,根本不是她的偶像,那他是谁,好像听到王嬷嬷说到少爷,对了同伴之前也说是去伺候少爷,难道是这个人?   “鬼”见她盯着自己发愣,便又慢慢退回去:“直接被吓疯,竟比之前二三子还不如。我不是鬼……此时还不是。”   他站到阴影中才转过身窸窸窣窣不知在摆弄什么,间或咳嗽几声。   果子狸吞了口水,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像木乃伊偷偷打量少爷,他说自己不是鬼,也给她被子看上去不像是坏人当然看上去也不太好就是。   他又过来,手里托了个碟子,还是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步,弯腰把碟子推到果子狸面前。   居然是三个包子,还冒着点热气,他刚才去给她弄吃的啦?卖相真不好看着包子瘪瘪的样子就知道没热透,果子狸开始想念月香了   月香这会也正被二奶奶叶慈问起果子狸,叶慈四十多岁却两鬓斑白天色透黑正在烛台下缝衣,绣好吉祥领后问月香:“那丫头送过去时可有哭闹?”   月香垂首禀:“王嬷嬷怕她挣扎直接迷晕了扛过去的,她也就是哼了两声。现在想来已经醒了已经在伺候少爷了。”   “哎,我也不敢指望什么伺候不伺候了,”叶慈拿起另一根丝线对着烛火穿针,“现下只想着这丫头也养皮实了,见人又都是笑模样,想来不会前几个不是投水就是整日哭闹,最好能多活几日陪着长清免得他孤零零一个。。”   她语气平淡至极手却抖得厉害,身边的丫头要过去替她穿针,叶慈却摇头:“我儿命苦,我这当娘的帮不了他别的只能给他缝两件衣裳,送点吃食。”说着淌下泪来。   月香忙说:“夫人放宽心,少爷年轻这病养养就能好,您可别愁坏了自己身子。”其他丫鬟也叠声地劝,叶慈只是摇头叹气。   谁都知道这是虚无缥缈的宽心话,穆府有穆政穆和两房,大老爷穆政官拜瀚城太守,二老爷穆和经商,多年来只娶个叶慈为正妻。两人就得了穆长清一个独子,长清也长进两岁识字五岁能做诗,大了更是一表人才十五岁那年就和刺史的嫡女定了亲,真真的少年得志。   可不知怎地从那以后身体每况愈下,整天咳嗽最后竟然吐了血。穆政帮忙请来了太医都没法,又怕这病传染人,穆长清便自请独居,如今已在湖心小筑住了四年。   叶慈怜他孤单便总买了丫头小厮去服侍他,但不出半月全都病死,这下更没人敢接近长清,眼看着儿子一天比一天憔悴,面色几与死人无异,叶慈哪敢奢望他能康复。   第二天清晨,袅袅的白烟从湖中央升起来,来往的人看一眼就道那独居的长清少爷又在发狠烧书道声可怜便各忙各的。   穆长清背了黑锅,实则是果子狸在做饭。没办法,昨晚穆长清给她三个包子后,她咬了一口就觉得味道不好,勉强吃了个到早上直接被饿醒。     她见穆长清坐在窗前看书没注意她,便四处探索,发现这房子是个规规矩矩的四合院孤岛般立在湖中间,厢房和倒座都是积灰想来空了很久。正房穆长清住着里大半都是书架,用具精美考究。靠着厢房有个小厨房,等她过去才发现里面都是些凉了的熟食,她闻了闻全是樟脑球味最后才找到两个放的只有拳头大的红薯,她摸索着点了灶把红薯丢下去烤,弄了半响才得了两个半熟的烤红薯。   果子狸用衣摆包了红薯选个有太阳的地方边晒着太阳边享用,正吃着忽然面前一暗,穆长清正拿着书卷站在她面前。   别说,帅哥就是帅哥啥时候看都赏心悦目,当然要是脸不那么白的吓人就好了。   嗯,眉头舒展开会更好。   “厨房有昨天的饭食,午时之前也会有人送饭,一天两次。”言毕就是一阵咳嗽,他咳的时候特意转身还掩住嘴,咳完了才回身却后退半步离果子狸稍远了点。   “少爷好,”果子狸赶紧站起来,她一个晚上想的很明白,眼前这人就是她的现任衣食父母万万不能得罪,见他说吃食忙解释,“我实在太饿了,才拿红薯顶顶,下次不敢了。”   红薯被拨开皮,金黄的果肉冒着热气,其实穆长清独居久了也能自己热热剩饭,但一大早见果子狸在厨房捣鼓不便进去,现在红薯烤得正好,香味一股股地往他鼻子钻,说起来他许久没吃这样的粗食了。   果子狸见他眼睛望着红薯,秒懂就递了个红薯过去:“少爷,您尝尝正热乎着呢。一个红薯不占肚子吃点就当开胃。”   穆长清居然惊得向后退一步,然后立在日光里似笑非笑地瞄她一眼到底拿了红薯踱进屋里。   该死,我怎么把大的给他了。   果子狸瞅着他的背影悔恨交加,她也就是客套客套哪知少爷会真要。   她饭量大忙乎了半天才吃到一个小红薯,这下更饿了,只得抱膝坐在湖边等着穆长清说的送食物的小船顺带着把红薯皮撕小了丢着玩,船没等到却等到昨天那只大白鹅。   简直是孽缘有木有!   它也见到她,老远就伸长了脖子嘎嘎叫着从水面上直冲过来。   哎呀奇观啊一只鹅居然学会水上漂。   姿势还挺熟悉,和昨天拧她屁股时候一样。   靠!这鹅还想着给相好报仇啊。   果子狸起身就跑,鹅大爷也不含糊跳上岸直接撵她,一人一鹅在四合院里兜圈子。   “大爷,我亲大爷,我今天可没得罪您。咱好好说,好好说还不行吗?”果子狸不敢进正房,便把鹅往厨房带,摸出昨天剩的包子就往后丢,是个求和的意思。   谁知道那包子冻得比石头还硬正中鹅头,鹅大爷立刻暴走翅膀扇得媲美鼓风机。   果子狸吓得哭爹喊娘,远远见廊下站了个人便直扑过去躲在人家背后连声喊“救命”,躲了才想起来那人是长清少爷啊。   穆长清拍拍她头道:“羲翁,饶了她这次可好?”   鹅:噶!   “这丫头新入府,不知羲翁忌讳,如有得罪之处请羲翁见谅,长清日后定会严加管教。”他说完竟拱手十分恭敬的样子。   鹅似不甘心地鸣叫了几声这才悻悻离去。   看这鹅大爷潇洒离去的背影,再瞧瞧一脸笑容的穆长清,果子狸觉得自己肯定遇上传说中的奇人。   “少爷你好厉害会鹅语,它是不是少爷养的宠物,您的爱好真特别。”   “不可以寻常宠物看待羲翁,以后见了它也要鞠躬行礼。还有羲翁不喜人往水中丢弃杂物,你万不可再为。”   羲翁,感情这坏脾气的鹅还有名字。   等等,少爷不是一直在正房怎么知道她往水里丢红薯皮?难道他一直在看她?并看完了她被鹅追杀的全过程。要是自己没冲过去求救,没准他还能欣赏得更久?   这都什么人啊。   果子狸越发觉得自己那个红薯送的不值当,肚子也更饿了。   到了中午果然来了艘小船,果子狸把满满当当装满各色菜肴的三个食盒接过,小厮却跟着她上了岸。   穆长清已经坐在桌前,还摆上两个方凳估摸着是要果子狸一起用餐的意思。   果子狸做好丫鬟的本分把菜取出来,好家伙她只知道穆府有钱吃得好,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真有钱。   三个食盒,十二个菜里面都是鱼翅燕窝、生猛海鲜还有些是她叫不出但一瞧就是好东西,最奇怪是一物蒸得软软烂烂也不知用了什么香料揭开盖子就是一阵奇异肉香。   小厮向穆长清行礼道:“大老爷新得了个熊掌,听说此物最是滋补大夫人便让厨房做了给少爷送来。”   他说的是穆政和穆政的夫人崔宝婵,穆长清道:“劳烦大伯记挂。”便拍拍凳子示意果子狸坐下一起用饭,回头见那小厮还在便似笑非笑:“何事?”   小厮脸色发红忙说:“就是……就是……二夫人想少爷了,想请少爷回宅子看看,再没旁的了。”   穆长清盯着熊掌摇头:“不对,再说。”   小厮擦把汗:“真没了,小的不敢欺瞒少爷,二夫人说了请少爷用过了饭就随小的慢慢过去,不急。”   穆长清白净面皮竟然带点笑问小厮:“你可是想来伺候我?”   谁不知来湖心小筑的奴才就是个死,小厮扑通跪下提泪横流:“少爷饶命少爷饶命,小的说。昨天李刺史的夫人就来府了,说李小姐眼看着快十五少爷又一病不起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好,大老爷和大夫人都在劝二夫人……二夫人……二夫人。”   所以送了熊掌,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果子狸自然不懂这些暗语,只觉得穆长清那一笑有点渗人,冷不防他冲着她望过来,眼神幽幽语调轻快极了:“小狸,我带你去看场好戏。”    ☆、穆府的禁忌(3)   一个丫头端了茶盘正要进安乐堂,月香见了就拦住:“去换成那套敦窑出的铜胎掐丝珐琅茶具,还有茶要烫天冷到了李夫人手上才合适。”那丫头领命离去,月香在门口不着痕迹地往安乐堂扫了一眼,真是贵客盈门。   堂中上首坐着刺史夫人李氏旁边坐叶慈,只见叶慈不停地拭泪,倒是大太太崔宝婵在和李氏寒暄。   崔宝婵本是大老爷穆政正妻,因为穆政和刺史相熟又因为二老爷穆和外出收账二太太叶慈一人应付不了官太太这时便来作陪,就听崔宝婵对李夫人道:“我□□叨着有些日子没见着您,赶巧您就来了府里,这莫不是心有灵犀,等会用了饭李夫人不妨去我院子里坐坐可好?”   李夫人得体地笑:“自然是好,只是不知二太太要让我等到什么时辰。”她生的一张圆脸,圆脸上有圆眼睛圆嘴唇年轻时想必是个活泼开朗的美人,现下年纪大了笑着却有几分疏远。   崔宝婵忙道:“我们已经派人去请长清,您也知道这孩子行动不便只能请李夫人担待些。”   李夫人正要答话却听下人来报,穆五公子穆长清到了。   就见一个枯瘦人形披散着头发一掀长袍跨进安乐堂,立在稍远的地方对她们行礼。   一直没说话的叶慈突然道:“我的儿啊,怎来的这么急可用了饭?过来让娘瞧瞧是不是好了点。”   崔宝婵忙清嗓子,李夫人愣了下便明了:这穆长清得了肺痨,几年都不见好要是让他近身别被传染了!吓得身子往后一靠。   “母亲不须担心,是长清惫懒未能时常探望母亲,”那穆长清像是识相安安静静地站在堂下阴影中,身后跟着个小丫头,他问,“不知母亲叫长清来有何要事?”   自然是要事,否则他也出不成湖。   叶慈哽咽,崔宝婵忙打断她哭:“长清,这是李夫人,今日来府有事和你相商。”   “长清恭听夫人见教。”言毕就对李夫人行了大礼。   “这……”李夫人瞧着穆长清茕茕孑立又毕恭毕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顿时有些语塞,毕竟当初看中穆长清主动提出婚约的是李家,如今上门提退婚是有些不厚道,但女儿绝不能嫁给这短命鬼!   李夫人拿出一张帖子推给叶慈眼睛却望着穆长清:“月如今年快十五了,怕是没福分做穆家媳妇。这是三年前长清和月如定亲时穆家的聘礼单子,如今李家发还并加上白银六百两黄金五十两,各色丝绸二十匹,请穆二太太核对下看看是否有疏漏。”   叶慈早就知道李夫人此行目的,她只觉得眉心突突直跳看着崔宝婵指望她帮忙说句话,崔宝婵果然开口:“长清你是个好孩子,我看着长大如今这样我想起来也整宿整宿睡不着,可李家姑娘等了三年也算仁至义尽了,长清啊我想你还是允了吧就当给自己积德。”   “可这婚姻大事,不能说退就退吧,”叶慈挣扎,“李夫人您再等几天,长清已然快好了,至少我也要和他爹商量商量。”   “不必,”穆长清朗声道,“穆某自知无福,配不上李府小姐昭阳玉质。再则李小姐等三年已属难得,穆某早有退婚之意,还请李夫人宽心自此穆某和李小姐再无瓜葛。”   李夫人大喜过望本以为他们要纠缠一番忙说:“既然如此,还请穆公子写下文书。”   诚然是李家嫌弃穆长清病重要退婚,但为了不落恶名,最好由穆家提出婚约作废才能保全李月如名节。   穆长清道:“好,这休书穆某来写。”别人离得远听不见,果子狸却听到他短暂的抽气声。   言毕立刻有人备好笔墨,穆长清提笔正要写时,李夫人又道:“且慢!不能写休书,改为陈情书。就说你言行荒唐、资质愚钝且品行有亏加之身染花柳恶疾有愧于李家,自请废除婚约。”   竟是让穆长清自己说自己是混蛋,好让李小姐踩着他做个不得已还被退婚贞烈好女了!答应的是傻子啊,果子狸想。   果然穆长清放下笔:“如此,穆某恕难从命。”   叶慈也道:“这话要是写了,以后长清还怎么做人,李夫人你家月如是心头肉长清我儿也是人生父母养啊,他已经没多少日子你们就给他留两分体面吧。”   李夫人来了就有撕破脸的准备冷哼一声:“穆二夫人,人的体面是自己挣的,当初我就不同意月如和长清的婚事,只是月如不懂事再看穆大老爷是瀚城太守才勉强点头。现下你儿子得了见不得人的脏病,我们等了三年仁至义尽,他左右都是要死了,写点东西都不肯怎能如此歹毒要害了我家月如名节,如今你们是写也得写,不写也要写,否则你们自己和我那夫君说去吧!”   叶慈被她这声色俱厉吓得慌神,诺诺看向崔宝婵。   崔宝婵盯着穆长清:“长清,你可是要害了大伯一家吗?”   开罪刺史就是穆政也吃不了兜着走。   穆长清盯着眼前那方纸,觉得笔有千钧重身边嗡嗡都是人声却十分渺远,他神情颇恍惚地要去拿笔。   果子狸暗叫不好,她生在现代那见识过这么明目张胆的仗势欺人,决定为她wuli易峰出头!   扑通跪下:“启禀各位夫人,少爷他不能写啊!”   一屋子人眼睛齐刷刷看过来,果子狸觉得自己要撒一个非常天才的谎:“少爷病重,手上没劲拿不起笔。”   切~~~~~~~~~   为什么会有音效……   李夫人点头:“有理。”   这样都行!   李夫人接着说:“可以旁人写好了,穆公子按手印。若是手都抬不起,我的奴婢可以帮忙。”   果子狸 = =   “卖身才按手印呢。”果子狸嘀咕却让每个人都能听见,“再说他要是个那样的混蛋怎么还会良心发现去退亲,没道理吧。”   “穆夫人,”李夫人对着崔宝婵道,“贵府的奴婢都是如此好口才?”   崔宝婵厉声道:“来人,拖出去掌嘴。”   “谁敢!”穆长清出声,“若有人动她一下,今日休想得我只字。李夫人,敢问月如另许何人?”   “配给什么人跟你没关系。”李夫人说完才发觉自己竟然着了穆长清的道说出李月如已经找了下家,但穆长清知道能如何,他现在是个连自家房门都不能随意出入的废人。   穆长清看了崔宝婵一眼,似笑非笑:“这陈情穆某写便是,今日落笔无悔也望日后李夫人莫再反复。”   李夫人见他肯写,心情大好随意说到:“你放心,他日我若是求你说一个字,我便给你磕头。”   穆长清颔首:“我自是信刺史夫人。”   得了文书,李夫人心满意足,连带正眼看穆长清,虽然久病形容憔悴,却生的眉目如画要是身体好还是那个名动幽州四郡十六城的少年郎,对了听说肺痨咳嗽不断,可过了这么久他好像一直没咳嗽,正困惑就被崔宝婵拉去看戏了。   事毕小厮照旧送穆长清和果子狸回湖心小筑,果子狸手上拿着捏了个小包裹,她这两天跟着穆长清没正经吃上饭,月香瞧着心疼就偷偷给了她点糕饼和水果。   离了船穆长清不声不响走在前面,他步子迈得很大,像被什么驱赶着似。果子狸一路小跑跟着,进屋时没留神被门槛一绊直接往下倒,穆长清后脑勺像长了眼睛反手就把她抄住。   他大病体虚,果子狸虽然饿了两天毕竟有底子,他没抱住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穆长清:“你好沉。”   果子狸:“你也重啊,快起来。”你压着我了哎。   穆长清:“……”   果子狸:“大声点。”   穆长清:“身子乏力起不来。”   起不来你也要把自己挪开好让我起来啊,果子狸挣了几把他瘦归瘦还挺沉,这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压着断气吗?   她好饿,这一压更饿,小包裹被丢在一边根本拿不到。   说起来他和她一样从早上到现在都只吃了一个小红薯然后就被提去见夫人们,他肯定比她还饿,外带心碎,刚刚被退婚了哎,   “别难过啦,往好处想想。”她推不起他,两人姿势又尴尬开始找话题,“有个故事也说一男的被人退亲,他说莫欺少年穷然后就逆袭了。”   “我不穷。”穆长清纠正她,“何谓逆袭?”   “就是碾压高富帅迎娶白富美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娶遍十个位面的美女再棋胜李昌镐,披着千年狐裘在紫禁之巅感叹人生寂寞如雪,甩了他的姑娘后悔死了。所以根据我的推测,大约被退亲是开挂的前提条件,你马上就能逆袭了。”   果子狸等了半天都听见穆长清答话,正要问陡然穆长清全身的重量却压下来嘴唇就在她耳垂边。   果子狸大惊:“喂……喂……你顶着我家偶像的皮没错,可是不是进展太快了,想想你那十个位面的美女啊喂!”    ☆、进击的少爷(1)   他在旷野呼喊,日以继夜   有火在荆棘丛里燃烧,有声音从四面八方问他:“你在呼唤谁?”   他回答,他并未呼唤谁,只觉得悲苦压抑,无法平息,才大声叫喊。   那声音说:“你叫的是我的名字。”   然后穆长清就醒了,睁眼所见是一张蜡黄的小脸正对着他,眼睛睁大偏着头颇惊异的模样,她伺候他才四天就把半个多月养的膘都还回去。   “少爷,你醒了。你昨天回来就晕倒了,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你放床上……你饿不饿,我给你弄了点吃的。”   穆长清看着她递过来的碗皱眉:大半碗白糊糊,看不出什么材料从勉强算完整的果核看,应该是梅子糕一类的甜点被她弄碎了煮熟的产物。   穆长清扭头,示意本公子不吃婴儿食品。   搁别人果子狸铁定不惯他,可这穆长清顶着她家易峰的脸别别扭扭小媳妇似得歪在床头她登时心软了,劝道:“我知道,你病着呢没胃口,这屋里的吃食我翻过了,都不怎么地。你对付着吃点吧,统共就六块,我都拿了四块给你,来嘛来嘛。”   穆长清虚弱地抬头看她,果子狸把碗凑得更近,可他不躲又不张嘴过了一会果子狸才反应过来:他没力气要她喂呢。   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果子狸只得坐上床沿一勺勺地喂他吃糊糊,老实说她长这么大,照顾大活人还是头一次,活计做的相当粗糙不是烫了就是漏了汤。许是饿得厉害,每勺穆长清都吃的干净连果子狸手指上沾着的都被他红红软软的舌尖舔走。   所以嘴上说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嘛,小白文诚不欺我。   “尚可。”吃光整碗的穆少爷评价。   果子狸腹诽:您的意思是发挥稳定的话连盘子都不在话下么,刚要吐槽就听穆长清接着问:   “刚才我似有梦呓,你可听到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刚进来你就醒了。”果子狸边说边把碗筷放一边。   穆长清垂目,另起一个话题:“你似不喜此处的食物,来此四天只第一天晚上吃了一个包子,却是为何?”   他看到她惊讶地回身望着他,眼睛亮亮让他的心都暖了:“你宁可给我们吃粗鄙的糕点也不愿用现成的饭食,你是否有所发现,譬如我的食物——有毒?很显然吃了你给我的食物后,咳疾便能半日不犯。”   果子狸这时站直,阳光透过窗棂照的她的头顶绒绒的头发上,叶慈买她买的急也没什么时间□□她,所以她根本不算个合格的丫鬟连给自己梳个双髻都勉强更别说伺候他,可她站在那里简直美极了动人极了。   “嗯……这么说吧,不是食物有毒。”果子狸说,“而是,所有的东西都有毒。我来湖心小筑就觉得气味古怪,起初以为问题出在吃食上。可离了吃食那樟脑味还有,以你的卧房和书房尤甚,偏偏这两个地方都是你呆得最多的地方。”   也就是说,从他搬进湖心小筑起就被人在用具和食物上下了毒?不,甚至更早那人就下手了。他穆长清是被人彻头彻尾地算计了吗?其实三年前他突然咳血发病就疑心其中有蹊跷,身边的奴婢和一切用具全部更换,更是把大郇朝有名气的医生都请了个遍,偏偏没人能说得清病因,病势却一天天沉重家人惧怕传染,便移居湖心小筑。   而昨天李家前来退婚,那人料准他以中毒再加怒极攻心,恐怕就此命丧黄泉了!   好毒的算计。   果子狸见他不答话,只是脸色越来越沉,只当他病重需要休息便行礼离开,然后打开空荡荡的包裹发呆——月香给的糕饼全部吃光,送来的食物不能吃现在岛上两个大活人其中一个是挑嘴的病号,明天可不是只能吃土啦。   翻翻原主的记忆,原主是苦孩子出身,爬墙挖野菜样样精通,结合此地临湖,似乎可以钓鱼。这个看上去没什么难度,鱼钩厨房的铁丝可以做,鱼竿找个长点的树枝也能对付,现在的问题是没鱼饵。可等果子狸把湖边的泥巴翻了半天才想起来,现在是初冬,野菜一根没有,蚯蚓早躲到泥土深处啦。   她忙乎半天弄得自己满头满脸的泥巴,更饿了。只得再把月香给她的空包裹翻出来闻着解馋,然后看见布袋底部居然剩了点糕饼屑,果子狸高兴极了伸手就抓了两块要放嘴里,却被人拦住了,扭头一看却是穆长清。   他对她扬眉,选了一块糕点屑,把它小心地穿在鱼钩上,选了快地方一掀长袍席地而坐,就拿着鱼竿开始钓鱼了。   呦,用糕点钓鱼,这可是头次听说,不知道靠不靠谱啊。   但见昏黄的夕阳像一个咸鸭蛋般挂在天际,几道绯红的晚霞写意地舒展,白袍公子坐在湖畔如老僧入定又如遗世独立的高人。   一个字:帅!   两个字:真帅!   可是,再帅也不能当饭吃啊!   易峰啊,就算我是你的粉丝这造型看了两个时辰实在审美疲劳了,再说我还饿着肚子呢!   果子狸肚子发出响亮的咕咕声,穆长清脸顿时红了。   也对,换你把小姑娘的零食吃光、还把零食渣都喂了鱼你也得脸红对不。   何况一条鱼都没钓到,反而把头号水污染监督员大白鹅羲翁同志招来了。   看着这只趾高气扬的畜生,果子狸咽了口口水。   穆长清:“不可以。”   果子狸:“想想都不行啊,它和你很熟?我以为它的好友是鸭子呢。”   穆长清:“……”   说话间那鹅昂首游到了跟前,果子狸怕被拧躲得远远,穆长清惯例朝它拱手:“今日天晴风高,长清恰有垂钓雅意,羲翁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   果子狸:少爷真厉害,会用古文骂人。   羲翁(鹅):嘎~~~~~~~   穆长清:“湖光山色,偶一放旷有何不可?”   羲翁:噶!   一个猛子扎不见了,正当果子狸以为她家少爷辩才无敌说跑大白鹅时,就见那鹅又从水下钻出来,噼里啪啦丢上来好几条大鱼。   wuli亲亲小白鹅呦!   果子狸忙扑上去把岸上蹦跶不休的几条鱼逮住,眉开眼笑地进了厨房。   也不用多讲究,把鱼剁成头尾两端,放在大盘子里。再烧开水,等上了蒸汽就架上蒸笼蒸鱼,起锅时再加点盐就是简单的一餐饭。   原汁原味,一点都没浪费。   晚饭两人吃光了三条鱼,剔牙的时候果子狸问:“少爷,你既然有这本事,为什么还要每天吃有毒的饭菜?”   穆长清正在收拾餐具,按说这些事该身为丫鬟的果子狸做,但她完全没这方面的意识,于是穆长清也就顺手做了。   “我并不确定是否有毒以及毒在何处,名医奇人见了无数,也无人能说出其中蹊跷。大约此毒无色无味只有你才可觉察。”他把碗筷都放到厨房,见果子狸嘴边黏了鱼刺碍眼得紧,忍了几次,到底伸手给她擦掉。   果子狸不好意思了:“哎!不要擦啊,我特地留着当宵夜来着。”吃了这顿还不知道下一顿在哪里呢,大白鹅一看就是靠不住的主。   仿佛洞察了她的心思,穆长清道:“稍安勿躁,若无意外我们很快就能离开此处。”   果子狸一愣,她发现穆长清微微向后偏头,不知什么时候已有一人正从外面急匆匆地进门来,却是王嬷嬷。   只见王嬷嬷对穆长清打了个千道:“五少爷,不好了不好,出了大事了。昨天李夫人拿了陈情回去,正遇着商夫子在府上,夫子说少爷和李小姐的婚事当年是他保的媒,如今怎可草草解除婚约,他还说……还说……断不相信少爷是那种人。”   商榷,三朝元老,官至宰相名声如日中天时不顾皇帝挽留,告老还乡并在瀚城开了白鹿书院,无数官宦子弟求一席位而不可得。穆长清虽未商贾之子但聪敏好学,仪表不凡商榷收为入室弟子,当年穆长清和李月如的婚事便是他做的媒人,如今两人婚约解除他这媒人自然是要过问了。   穆长清早知道会有此一招凉凉笑道:“如此,夫人有何安排?”   “自然是请五少爷速去疏远向夫子禀明缘由,万不可让李小姐担了污名错过好姻缘。”王嬷嬷道,“马车已经备好,就停在东院,只等少爷一句话我们就可以出发了。”   穆长清掩唇咳嗽,王嬷嬷提步欲退却生生止住脸吓得煞白,他咳了很久才勉强止住:“我本想即可动身,但……咳咳……恳请大伯母宽限三日,我自会去那白鹿书院拜见夫子。”   得了话的王嬷嬷匆匆行了礼就跑,多呆一刻都不敢。   大伯母,果然是崔宝婵急着要他去见商夫子,大伯母你可知纵虎容易擒虎难,他出了这绝境从此再无可困住他的天地。   就寝时果子狸照例灭了蜡烛去她屋角的小床上时,穆长清忽然道:“我梦中叫的是你的名字。”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果子狸点头:“是啊,又凶又大声呢,我都没有惹到你。”   穆长清上榻翻身不再理她,果子狸等了许久也没听到解释便迷迷糊糊睡过去,恍惚间觉得有人站在她身边呢喃:“如此……甚好。”    ☆、进击的少爷(2)   三天后,果子狸作为穆府首席炮灰、穆长清硕果仅存的丫鬟荣幸地被“请”上了出府的马车,虽然近期生活条件恶劣食物种类及其单一,果子狸还是挣扎着刷了个牙,就算这样上马车时还是被一群猫强势围观了。   “不许看,我不是鱼,再看吃掉你们!”   果子狸恐吓完格外大胆一直尾随她的姜黄猫才上马车,然后对穆长清腼腆地笑。后者看她一眼闭目养神,果子狸在心里同时为穆长清和自己点蜡,这三天他们吃的都是大白鹅弄来的鱼,许是气味太不好临出府时大夫人派了个叫来喜的小厮伺候穆长清洗漱并换了身淡蓝色的水纹锦袍,穆长清身体尚虚被折腾的精神全无,奄奄地靠坐在车厢里也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此行正是去白鹿书院,为了刺史小姐能另攀高枝穆长清要在恩师面前再把自己当混蛋骂一遍,看着穆长清透明得像要融在光线里的脸,果子狸真心替他憋屈。   但她天性爽利,对着穆长清的脸花痴一下就兴致勃勃地掀开车窗往外看,穿过来第一次坐马车,感觉就像坐在时速10码的龟速车上,出了穆府经过一条小巷就进了闹市,路两边都是商贩,只一个呼吸果子狸立马就发现了好东西。   板栗哎,这个时代居然有!半个身子立刻伸出去。   穆长清直接把她捞回来,丢了几个铜板出去,来喜马上去买了两大袋子热气腾腾地板栗递进来,果子狸眼睛都绿了直接要抓个袋子在手上。   “不可。”穆长清只倒了几个板栗给她,并警告,“你久未食用谷米,不可贪吃。”   “我不吃,我就看看,看看还不行么。”果子狸瞧着手里可怜巴巴的几个栗子扯着穆长清袖子晃,她觉得穆长清脾气好又和他混熟了开始卖萌,穆长清被她差点拽倒便给她两个。   果子狸两下吃完,巴巴地望着穆长清继续卖萌,穆长清便又给她一两个。   几次之后单细胞女主开始思索:穆长清是真的为她好才一点点给她,还是就喜欢被她摇胳膊讨好呢。   她想起穿越前楼下的哈士奇也得不停摇尾巴才能得磨牙棒呢。   还是猫舒坦,铲屎官每天跪着上贡小鱼干,要是穆长清能这么识相就好啦,她就不会快把他袖子扯断啦。   打住,想什么呢,她吃鱼快吃吐啦,要啥小鱼干。   胡思乱想间,已经到了书院门口,来喜摸出个小纸包递给穆长清,穆长清捏着在果子狸鼻下晃晃问:“可有不妥?”他是问有没有毒。   “没有。”果子狸嗅了嗅,“但是好奇怪,像是石灰?你再让我……”   她要仔细闻穆长清却径直打开纸包,就着来喜递过来的温水一口服下,然后扶着车窗慢慢起身下车。   白鹿书院男女兼收,但弟子不得带奴仆入内,果子狸和来喜都被留在书院外的大院子里,穆长清临进门时回头对果子狸笑了笑,前面将是他一个人的战场,果子狸对他比个加油的手势。   这是一月三次商夫子亲自讲学的日子,士子们正三三两两的进学堂,个个都峨冠博带仪表不凡,但穆长清高挑清瘦在人群中如同鹤立鸡群,朝阳为这个年轻人镀上了一层金边,果子狸甚至觉得他脸色都跟着红润起来。   然后她就回马车开始翻板栗,穆长清藏的太好她找了半天只得了一袋,便坐在车厢里慢慢吃,隐约听见有人策马疾驰而过,有人问:“何人如此大胆敢在白鹿书院跑马?眼里还有没有孔孟之礼!”   旁人答:“还能有谁,整个幽州四郡独一份的那位呗,瞧着今儿又迟到了。”   剩下的八卦果子狸竖起耳朵也听不明白,她嗑了会板栗就觉得无聊便下车闲逛,白鹿书院三面环山,堂前屋后都种了些松柏乔木,平日看风雅得紧一到冬天就四处阴风,果子狸自不能进书院便在大院子里转了会就见院内一角四处无遮无碍阳光正好,有个小孩带着斗篷正坐在小毯子上晒太阳呢,旁边还停着一辆马车。   果子狸也过去选快阳光好的地方坐下,然后摸出板栗分成大大小小的四堆。   那孩子看她动作,哼了几声都欲言又止,果子狸见他实在好奇便解释:“这堆是发霉的、这堆是炒过头的、这堆是被虫子吃了的、这堆是好的,你要不要来一个?”   “大胆!”孩子身边侍卫呵斥,却被孩子挥手止住,那孩子道:“你怎么知道这些是好的?你是那卖板栗的?”   果子狸剥了个板栗丢嘴里:“我就知道,你不信可以尝一尝。”   那孩子试探着从好的那堆里取了个,味道不错又甜又软,再试另一堆果然苦涩,他咬了一口便忙不迭地吐掉有些秽物粘上衣服,果子狸顺手给他擦了,一阵风吹过斗篷掀开,她就见那孩子的湛蓝双目。   哦,外国人。   她瞧一眼便拍拍屁股要走,那孩子大叫:“我不许你走!我不许你害怕,你再跑一步我就让我十三哥杀了你!”   果子狸:?   那孩子见她止步便跑过去拦在她面前,他个子高不过七八岁就快到她胸口,便抬头眼睛直接望进她心里:“你不跑,我就不杀你还赏你。我的眼睛天黑了也和你们是一样的颜色呢。”   果子狸:“那可说不准,对了我要回去再拿袋板栗。说什么杀不杀你这孩子脾气真坏。”   孩子奇道:“你不怕我?“   果子狸:“啊。”   孩子:“也不叫我蓝眼睛妖怪?”   果子狸:“你名字?还真长。”   孩子:“不是!你笨死了,那个,我叫云决,我赐你可以叫我名字。”   很特别的姓嘛,特耳熟像在哪里听过,不过这孩子爹妈真熊叫什么不好,叫晕厥。   果子狸:“行、行、晕厥少爷。我去拿板栗,你闲着也闲着给我把好的那堆拨好皮,等我回来吃。”   云决又说了声啥但果子狸没听清,她看见快中午了,估摸着要下课急着跑回车厢要赶到穆长清前面找到剩下的板栗,却发现有个丫鬟模样的人正和赶车的来喜说什么,来喜连连摇头,那丫鬟见果子狸来了便来问她。   “你可是伺候穆五公子的奴婢?”那丫鬟问下巴扬得很高,见果子狸发愣只得明说;“就是穆长清穆少爷。”   果子狸不明所以便老实点头。   “那……你可知五公子病情如何,可有好转?”   果子狸刚应付完个熊孩子没心情和她多说便含糊:“还好还好。”   可那丫鬟像是急了:“既然这般,为何为何要退婚?还说自己身染恶疾?我家小姐竟然白白等了他三年。”   原来这人是李月如的丫鬟,想来这刺史小姐也来听夫子讲课,大约是见了穆长清知道他不是随时要丧命的光景便差人来打听了,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   丫鬟见她不答话只当她心虚更是气恼:“怎地?竟然突然成了哑巴?我家小姐正等着你回话呢。”   果子狸这才注意到有个婷婷袅袅的身影正立在不远处的花墙下,眉如远山眼似秋水正幽幽地向自己望过来,果子狸就觉得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这位就是传说中退了穆长清婚事的刺史小姐李月如了,啧啧,难怪穆长清舍不得这身段这长相,才15就美得跟祸水似的。   李月如身边站了个半大毛小子正是她的同父异母庶弟李成浩年仅十岁,今天跟着嫡姐来书院听讲,小小年纪就懂得看人脸色惯喜踩高捧低。见李月如颦眉叹气,觉得自己巴结嫡姐的机会来了,举起弹弓就往果子狸脸上射,一击即中。   他离她也就十来步远,加上弹丸是铁质,果子狸脸颊立刻就紫了一块。   果子狸骂了声我靠今天净碰熊孩子,扭头要跑却被李月如丫鬟扯住,李成浩走到她面前举起弹弓又是一下,铁丸正中额头打得她脑袋发蒙。她穿过来除了饿没受过别的苦,那受得了这个气的破口大骂:“熊孩子,偷袭算什么好汉有本事放了我,我们公公平平打一架!”   李成浩:“小爷打的就是你,偷袭?哪个见了小爷偷袭?明明是你偷了月如姐姐的荷包跑路被小爷拿下!看小爷今天怎么揭你的皮!”言毕就是两个嘴巴。   他不学无术用词粗鄙李月如听得皱眉,却温言道:“九弟,她要是老实答话你就饶她性命吧。”   竟然是若果子狸不交代清楚便要杀她。   果子狸终于知道在古代当奴婢是多么高风险的一件事,简直分分钟要丧命啊!   得了李月如的话,李成浩把弹弓贴到果子狸眼皮,扬声笑:“给小爷说,你家那什么少爷怎么回事,说慢了小爷今天就让你当独眼龙!”   果子狸忙点头,等李成浩靠近扯着嗓门大喊:“长清少爷美艳无双体壮如牛,被李月如始乱终弃啦!”   声震屋宇,整个院子的人都看过来,还有不少人窃窃私语,李月如捧着心口抖得就像风中的雏菊。   果子狸挑衅地瞧着李成浩,要说她和这个时代的人有什么不同恐怕就是这点血性和骨气。   李成浩暴跳如雷:“放屁,母亲大人说了,他是痨病鬼、痨病鬼、快死的痨病鬼。”提脚便踢,却被人拦住,原来是那个叫来喜的小厮。   来喜后面站了一人,身穿云淡天青袍,衣带当风,眉眼灵动顾盼间神采飞扬,分明是个浊世翩翩佳公子哪里有半分病态。   李月如颤声:“长清哥哥。”    ☆、进击的少爷(3)      来喜后面站了一人,身穿云淡天青袍,衣带当风,眉眼灵动顾盼间神采飞扬,分明是个浊世翩翩佳公子哪里有半分病态。   李月如颤声:“长清哥哥。”   穆长清含笑拱手:“李小姐一别三载,风姿更胜当年。”   他口称李小姐语带疏远,但赞她美貌李月如又有几分得意,她及笄之年身穿月白缎衣外套滚边狐狸毛小袄俏生生地站在树荫里楚楚动人。正要开口就听李成浩喊:“哎呀,死丫头跑了!”   原来那边果子狸见大家都去看穆长清,挣脱了丫鬟就跑,李成浩紧追果子狸情急之下竟然上了树。   她本不会,但生死关头原主本能觉醒,三人合抱的松树两下就爬上去。   李成浩跳脚:“臭奴才滚下来,看小爷打死你!”   果子狸:“有本事你上来,不然就在舔着指头看姑奶奶吧。”   李成浩阴笑举起弹弓:“不下来,小爷今儿就把你打成筛子,好叫你一辈子烂在树上。”   原来熊孩子也有不同,那蓝眼睛的孩子张嘴也是喊打喊杀并不真动手,这李成浩却说到做到狠毒非常,果子狸暗暗叫苦。   李成浩最爱看奴才们惊恐模样,选个最大最沉的铁丸慢慢瞄准果子狸脑袋,这时有人拍他肩膀一看却是穆长清。   “李公子本领非凡,浪费在奴才身上未免可惜。”穆长清似笑非笑,“不知你能否射中马匹?”   李成浩一拍胸脯:“当然,小爷百步穿杨,射马又有何难!”   穆长清道:“穆某不信,你必是夸口莫要让你嫡姐听见了。”   李成浩急了,他顽劣无状偏偏又怕别人瞧不起他恨不得立刻找马来,急的团团转这时忽然听到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放眼一看居然是两匹骏马拉着一辆马车从学堂大院疾驰而来,一路行人纷纷躲避。   可不就是想什么来什么!   他猛窜过去拉满弹弓使尽全身力气对着马头就是一记铁丸,正中马眼!   那马惊得人立,大声嘶鸣,车厢倾斜欲倒。   李成浩高兴极了得意洋洋地回头望着李月如,却见李月如面如死灰。   只听一声巨响同时车厢炸裂一个血红的影子窜至半空,眨眼间就扑至李成浩面前白光一闪,李成浩血溅五步顷刻两段   同时四周学子齐刷刷地下跪口称:“毓王殿下。”   毓王云冽,当今圣上十三子,三年前大败胡戎被赐封号“毓”,如今不过十七就坐镇西幽州经略西北,真真少年得志。   云冽踢开李成浩尸体转身就走,他当街斩杀刺史庶子竟然像碾过只臭虫般无所谓,那些李家人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他立在日光下,一身艳红无双果子狸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脸,明明周围都是亮晃晃的阳光,可他本身却像黑色的漩涡,红与黑,暗和虚数的血色皇子。   果子狸看得眼前发黑勉强爬下树,却见从马车车厢里钻出个人影,原来是和她分板栗的晕厥少爷。   云决啪啪啪地跑到果子狸身边,平平伸出右手道:“给你的!”   果子狸接过一看赫然是几个剥了皮的板栗。   果子狸:……   云决给完板栗就跑回云冽身边,还高兴地对果子狸挥手,引得年轻的毓王微微回首垂目看她,嘴角向下是个冰冷的弧度:“丑死了。”   果子狸:T T   直到人群开始散去李成浩两段的尸体还被原样摆在路中间,丫鬟们缩在一团瑟瑟发抖李月如更是瘫软在地,娇滴滴的刺史小姐在地上坐了快半个时辰居然无人想起来去扶,之前围着她示好献殷勤地人都做了鸟兽散惹恼了毓王人人视他们如瘟疫。   这边果子狸跟着穆长清回了马车,她坐在车厢里时脑袋还是木的。   李成浩死了,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当然讨厌他,可这么个活生生的人转头变成两截,血流了一地不是颜料也不是电视里那种番茄酱是带着温度和气味的人血啊,他就这么死了。   他不该去惹那什么王,本来能在学堂跑马的就不会是善茬,他去射马可不是找死嘛,对是李成浩自找的!   但是她说服不了自己,别人没听见但穆长清怂恿李成浩时就在她脚下,她听得分明。   那么,是穆长清估准了云冽必定这时候出学堂,也知道李成浩会中激将法,更能预测云冽会当场砍人。   这计谋若为他临时想到的,那穆长清的临场反应力、判断力惊人。若是他早就根据各人秉性作此谋划,那心机更加可怕。   她原本以为自己跟的是个张小凡原来是鬼厉,好在她家偶像颜值爆表看在脸的份上也能满怀激情地花痴下去!   果子狸做好心理建设刚回神就发现穆长清正从身上摸出一袋板栗,见她望过来便道:“我知道你找了很久,可要我剥?”   其实她没什么胃口,摊开手说:“这边还有些剥好的,不用少爷弄啦。”   “那些凉了,”穆长清抓了她手里的栗子丢了,又把自己剥好的给她,“吃这些。”   别说,穆长清给的栗子的确热乎乎,见果子狸惊奇穆长清解释:“寒凉伤胃,我便放在身上替你温着。”   他指着胸口,果子狸看了看表示担忧:“你就带着一袋板栗见你老师啊,没被看出来?对了你和老师怎么说的,你老师骂你没有?”   她问了一串满脸关切穆长清柔声一一作答:“夫子未觉察,其实揣点东西也可,至少看上去能……健壮如牛。夫子亦未责骂我,只是我和李小姐从此无缘,果子狸你可嫌弃我这被始乱终弃之人?”   “哪能哪能,别说始乱终弃就是残花败柳我也不介意,你千万不要有压力啊。”果子狸答,你有这张脸就能当我的本命一号。   穆长清手一抖剥完三个板栗才开口:“日后你随我来白鹿书院读书,再这么不学无术下去如何了得。”   喂,别以为穿越女听不懂成语,不学无术那就不是好词,但是等等,去读书?   “你、你老师肯收你啦?不怕被你传染?”   “夫子通达,亦精通医理探脉便知我已康复,即日即可复学。”   “那我们就不用被隔离啦?我也不会脏兮兮地被猫撵啦?”   “自然,”穆长清掀开车窗往外看,马车已经快到穆府远远就能看到大门前已经张灯结彩,府外早站着一群人,他冷笑,“你是府里最干净的人。”   原来穆长清一被商榷诊明康复并再得青睐就有穆政同僚子弟遣奴去穆府报喜,众多奴婢和管事的早早等在府门前,等穆长清入了府更见着崔宝婵领着穆政一家人在叶慈屋里说话,刚一进屋果子狸差点被脂粉气熏晕,连连打了四五个喷嚏才止住。   再抬眼一望,WORD天,满屋子都是人!个个粉面桃腮穿红戴绿,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叶慈一叠声地叫儿,把穆长清拉到眼前看了又看,越看越欢喜不停拿帕子拭泪,崔宝婵含着笑劝了又劝,等叶慈哭得告一段落就命人送上一对白玉狮子镇纸做长清康复的贺礼。   其他人也纷纷送礼道贺,果子狸全程当人肉布景,只知道门边一堆漂亮姐姐是穆政的妾室们,离崔宝婵和叶慈近的一群男女是穆政的子女,一人一句吉利话说得屋里简直像春天般温暖。   忽然人声齐齐静了静,就听崔宝婵对叶慈道:“长清如今大好了,不知住处可安置了?老妯娌说句话你别急着推,我院子里有处雅居,临山傍水家具都是梨花木刚刚置办下来,可巧长清就好了,你说这宅子是不是和长清有缘?”   叶慈道怎能受大嫂这般大礼忙推辞,但穆政七个姨太太九个儿女齐声地劝渐渐招架不住眼看着要松口,穆长清便道:“大伯母好意长清铭感五内,只是长清自幼三更起五更读,夜半舞剑也偶有为之,只怕无状扰了大伯院内雅趣。”   这话的意思是你屋里那么多年轻的姬妾,我要是晚上撞见那个就说不清了。   叶慈一听有理忙坚拒说已经给长清在西院准备了住处用具俱全不敢劳烦旁人,崔宝婵也连声怪自己想得不周全,话锋一转:“我今天倒想起一事,长清身边从前就个来喜跟着,如今他也二十了哪能没个得力的丫头伺候,二太太你说是不是。”   她说着就有个身量高挑腰肢婀娜的丫头走到房中间,对着叶慈穆长清盈盈一拜。   “这嫣红是家生子,自小在我身边伺候着是个乖巧懂事的,送与服侍长清老姐妹你觉得如何?”   “这……”叶慈犹豫,她不愿崔宝婵往长清身边安插大房的人,但刚刚拒绝了崔宝婵一次现在不好立刻回绝。   “那半大丫头,”崔宝婵笑指果子狸,“也就能做些粗苯活计,这端茶倒水铺床暖榻可得找个知冷暖懂情趣的,老姐妹你说是不是?”     堂下懂人事的女人们都掩唇偷笑,还拿眼睛上上下下地扫果子狸,这下穆长清没吭声。   居、然、没、吭、声   我TM是没给你端茶倒水,你不也没说么,铺床有啥难,你有手有脚自己不也做的挺麻利嘛!   如今发达了就要旧人换新人,没门!   果子狸一挺胸脯:“禀告各位夫人,那什么铺床端茶杯,我都做过我做的可好了!”   叶慈惊问:“你才几岁竟与长清……竟……”   “是啊,岛上就我一个丫头可不就是我一个人做。”果子狸想想觉得不能太夸张便补了一句,“您也知道,少爷病着多半睡觉倒也不怎么累。”   哦~~~~   大家看穆长清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多好一少爷啊居然中看不中用。   穆长清脸色顿时红中带青煞是好看,他决定了一定要把果子狸弄去读书,明天就去!    ☆、我不想宅斗啊(1)   寒暄毕,叶慈便留穆政一家人晚饭,花团簇锦坐了一大桌子,主子们欢声笑语不断丫头奴婢游鱼似地穿梭。   本该果子狸伺候穆长清漱口擦手,可嫣红手长脚长服侍得颇妥帖果子狸乐的轻松,寻个空就和月香去了牙房——穆家虽出了为太守,但到底不是世家规矩多,主子用餐时不用伺候的奴婢们便可在牙房哄饱自家肚皮。   奴婢的吃食无非是些油炒白菜、凉拌豆芽和一大锅几点油花的圆子汤,果子狸吃得眉飞色舞全情投入。月香不时给她夹点肉末子和成块的肉丸,果子狸便冲她感激地笑,间或有人挤眉弄眼要套果子狸的话月香也一个冷眼过去全都本本分分地吃饭了。   闹腾到快至人定才散,穆长清像是饮了酒被来喜搀着面色绯红,旁边嫣红不停帮他拭汗,进房时嫣红对果子狸道:“你去把院子拾掇拾掇,再把各处的灰尘擦擦吧,这是穆府正宅规矩讲究也比寻常地方多些,明天你来茶房我一样样告诉你。”   言毕和来喜侍弄穆长清进房,果子狸最会偷懒听了这话拿块抹布抹了抹石凳就回房睡觉,她累了一天抱着新床单新褥子刚要洗漱就听来喜在外面喊:“小狸姑娘,睡下了吗?”   果子狸赶快爬被窝里:“正躺着呢,院子明早扫,我保证!”   “那……劳烦姑娘起来罢,少爷正寻你呢。”   果子狸叫苦,她舍不得热乎乎的被窝,穆长清再美看了一整天也审美疲劳了不是,正想由头就听正房咣咣咣一阵响,像有东西被打翻接着房门打开又嘭地关上,有人往这边大步走来。   就听来喜道:“少爷……”   同时房门被人打开,有个人披散着头发裹挟一身冷风立在果子狸眼前,他着白色寝衣却赤着脚,面孔煞白嘴唇却艳红得像吃了胭脂。   穆长清:“我很难受。”   果子狸:“啊?那……我叫来喜去请?你可以自己和他说啊,对了嫣红呢?”   她忙起身站在床边手忙脚乱地套外裳冷不防穆长清走近,她刚要抬头问就觉得眼前一暗然后就被人压倒了。   还是熟悉的姿势,还是熟悉的味道。   “不可,”他把身体往旁边移了下,果子狸赶快乘这个机会出气并想起身却被他一只胳膊压住,他在她耳边说,“我服了五石散。此药药性皆燥热绘烈寻常人吃了能体力增强倍增勇健,我未痊愈为应付夫子方用此策,却不想……却不想……”   他望她,眸光如水荡漾,映着她的脸,他便慢慢覆上去。   她不躲不避,直视他问:“然后怎么了?那什么散是啥人参一类的东西么?”   她的神色坦然无畏无惧眼神单纯如孩童,穆长清观之犹如一头冷水浇下:她浑然不知人事,身量未足亦未成人,怜惜之情占了上风。只将她抱了抱便起身半响闭目不语。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才开口:“我疑心房内有毒,欲留你查验,谁知你径自走了,真不会当差!”   果子狸见他嘴唇上的红退了,以为他冷就拿了被子披在他身上,解释:“我起先也担心来着,但又想你都康复了,下毒的人肯定知道毒没用了,应该不会再来吧,我这里冷不冷?”   其实是她觉得冷,大冬天本来睡得好好的,被人从热被窝挖出来谈心,搁谁谁都冷。   何况罪魁祸首正裹着她的棉被,她好希望也一起裹着,至少能伸个脚丫进去也好。   穆长清似浑然不知:“尚可,并不十分寒冷我觉得你的屋子南北通透,温度怡人倒是个冬日好眠的去处。”言毕竟然要往床里面靠。   果子狸:“不,不你弄错了,其实这里四处透风,还有跳蚤我勉强睡睡,像你这么细皮嫩肉的少爷肯定不能适应,真的!”   穆长清见她冻得鼻头发红便才不再逗她,着来喜打了灯笼回房,临走时还弹了果子狸脑门说是她消极怠工的惩罚。   等他们走远了果子狸合上房门,钻进被窝心跳的非常快:乖乖,她没吃过猪肉幸亏见了无数次猪跑,刚才那个是要KISS么,幸亏她急中生智才蒙混过去。她不讨厌他,有时候还能发发花痴。但老实说她对着穆长清那张脸比较有障碍:要是真亲了会不会被蜜蜂们打死?不,不是因为这个,那为什么不想他吻她?他明明很帅……   因为有心事第二天日三三竿果子狸才起床,她顶着两个黑眼圈哈欠连天地刚一到院子里就见着嫣红站在一堆树叶旁等她。   果子狸自知理亏先行礼:“嫣红姐姐好,要扫地是吧,你等等我吃了饭就做,我干活可麻利了这一堆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弄干净。”   嫣红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才道:“你往日都是这般伺候主子?”   果子狸晓得她怪自己起晚了陪笑脸:“姐姐误会啦,我平时起得可早啦,就是昨天太累了才睡过头,下次不会真的真的。”   嫣红知道昨晚穆长清斥退自己就去了果子狸房好半天才出来,只当果子狸炫耀却不好明说只得借了别的由头发作:“我也比你大几岁,又蒙夫人老太太教导,今天可得说你两句,得着少爷的宠是你的福气,但我们当奴婢的最忌讳忘了本分,要是做出些个恃宠而骄的事来就和外面那些烟花巷子的没什么两样了。”   果子狸知道不是好话又无法还嘴,嫣红要是明摆着拿白话骂她倒能加倍骂回去,这一说成语果子狸就露怯只得含含糊糊地点头。   嫣红见她唯唯诺诺只道是个软和面团,便使唤她把院子里粗重的活计一一做了,自己拿了个绣绷坐在正屋里,日头偏西了才出来,瞧着果子狸的劳动成果皱眉。   穆长清身边统共就三个丫鬟小厮,来喜日日跟着他进出。院里的活计除了饭食从大厨房拿来外其他的都归嫣红和果子狸做,她在崔宝婵身边本来就是得脸的丫头,昨日在安乐堂崔宝婵把她给了穆长清,这月银便涨成了大丫头的份例,她也就把自己当穆长清身边的大丫头看,那些粗活累活一律不欲上手统统推给了果子狸,可这下才发现果子狸也就是个嘴巴勤快的,要她擦桌子就只擦桌面,扫地就扫大路,倒水洗碗统统是应付了事。   她哪里知道果子狸穿越前就是个普通孩子,哪里懂这些大户人家的讲究,她给的事情又多,做到后来真是累了可不就敷衍了些。   嫣红一撇嘴,拿了抹布弯腰细细地擦门边的石雕狮子就见到穆长清一行人走过来了。   穆长清一早就去进学,下学了便和穆长荣一并回府,穆政有两子六女,这穆长荣是崔宝婵所出的唯一的嫡子排行第二往日就同长清交好,听说穆长清迁了新居便说来坐坐,还没进门就见到他母亲的丫头嫣红在做粗话,十个指头被冷水冻得通红。   嫣红对他们行礼:“二少爷、五少爷。”   穆长荣颔首一笑而过,直到进了房见还是嫣红奉茶便问:“五弟屋里怎么就这一个丫鬟差遣,昨天那个嘴皮子利索在何处躲懒了?”   穆长清知道他指的是果子狸,随口道:“她素怠懒我也就随她去了。”   “五弟真是好心性,今天夫子问你毓王坑杀三千降卒你答的似乎也是随他去,”穆长荣抿了茶压低声音,“杀降焚城并非君子所为,我听说朝中早有人对那位意见大着呢。”   他说的是五天前云冽突袭胡戎东部要塞郓城,守将闻风而逃三千士卒弃甲投降,结果被云冽就地坑杀。商夫子得知消息后连骂数声竖子,翻译成白话就是臭小子,这是文化人相当严重的骂人话了,尤其用来骂皇帝的儿子。其余弟子皆同声同气地声讨,要同云冽割袍断义,唯独穆长清不发一言,问急了便说一句“随他”了事。   穆长清道:“天子家事,你我草民议之何用。”   穆长荣心想你爹爹经商自然是草民,我父亲穆政可是太守这是政治站队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要影响仕途,奈何穆长清嘴紧得很怎么也没有明确态度,只得和他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便起身告辞。   外面果子狸休息了会就自觉起身,中午嫣红让她把花搬到向阳的地方晒太阳,现在天黑了便又差遣她把花搬原处,那些花盆一个个又沉又大,小的都有四五斤,果子狸搬搬停停腰都快折了终于只剩了一盆正要搬,嫣红突然过去两手抱着,走到正屋外恰巧碰到穆长清送穆长荣出门。   她放下花盆擦擦汗,盈盈拜倒行礼。   穆长荣看她忍了忍到底没开口,才提步就见到果子狸从石凳上站起来手忙脚乱地行万福,脚步微停,就听这边嫣红哎呀一声竟然起身时跌倒了。   “是奴婢搬弄花盆久了脚上没劲,这才失了仪态,请二少爷、五少爷责罚。”嫣红边说边红了眼眶。   穆长荣一看廊下三四十个花盆,问:“这些都是你做的?”   嫣红点头:“我们做奴婢的,只求主子住的舒坦,苦点累点心里也是甜的。”   穆长荣对着穆长清笑道:“怕你屋里有人未必这么想吧,五弟。”    ☆、我不想宅斗啊(2)      嫣红点头:“我们做奴婢的,只求主子住的舒坦,苦点累点心里也是甜的。”   穆长荣对着穆长清笑道:“怕你屋里有人未必这么想吧,五弟。”   “是我疏于□□,让二哥见笑了。”穆长清言毕拱手送客并无责罚,竟是听之任之的意思。   穆长荣一愣方才告辞,他沿着旖旎的回廊慢慢回到东院拜见嫡母,正赶上穆政和崔宝婵在屋里说话。穆政姬妾众多子嗣兴旺,可正妻崔宝婵就生了穆长荣和穆兰芝一儿一女,穆政颇为看重。   穆兰芝才六岁还未进学就请了塾师教导,现在正规规矩矩地站在穆政面前背女戒,这书对她来说太晦涩,背到“心之不修,贤者谓之恶。愚者谓之丑……之丑。”便有些磕巴,她一停坐在太师椅上的穆政就冷哼,吓得穆兰芝越发背不下去,她瞧见穆长荣进来如蒙大赦,穆政沉声道:“愚不可及,朽木难雕。”   得了亲爹骂的穆兰芝知道今天的酷刑结束,面带喜色地坐在崔宝婵旁边,崔宝婵把云片糕装了一小碟专等着她吃,还劝穆政:“老爷莫急,兰芝还小慢慢学总能开窍,长荣你也时时来教教你妹妹。”   穆长荣自是连声称好,穆政又问了他些功课,穆长荣皆对答如流,穆太守脸色这才好看些又夸了他几句,并说:“你天资不错,如今又在夫子门下日后只需好好读书,我自会给你筹划谋算,年轻人务必谨言慎行方是为人为官之道。”   如是教导几番,穆长荣连称受教,崔宝婵见父慈子孝其乐融融便道:“我们长荣最是乖觉,你看看这李夫人又送帖子来了指明请长荣赴宴提都没提长清。”   是刺史夫人的赏花宴,不过大冬天名为赏花实际上是瀚城内的高级相亲活动,李月如如今单身,自然是普遍撒网了。   穆政扫了眼烫金请帖上的落款,轻抚胡须,他人到中年留着美髯每有思索便会从下巴向下理须,崔宝婵不知他寻思什么小声解释:“我们长荣也二十二了,如今还没议亲,眼下……”   “不可,”穆政打断她,“这赏花宴长荣断不可去。”   见崔宝婵困惑,不得不把话说明了:“你可知李家得罪了什么人,刺史庶子数日前被毓王当街斩杀,尸首放到半夜才敢收,这风雨飘摇的当口你也不想想她为何还要开宴!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越老越糊涂。”   崔宝婵听着脸色变了几变,她年近四十又生养了两个儿女兼管着上下几十口,日夜操劳面上都是浮油,穆政越看越觉厌烦便拂袖去了新妾处,崔宝婵搂着穆兰芝神色倦倦,穆长荣为宽母亲心便解释:“母亲不要担忧,那件事我也有所耳闻,据说是那庶子不长眼惊了毓王的马,并非毓王敲打刺史改日我定会禀明父亲。不过当日之事还有一种说法。”   他压低声音,崔宝婵示意左右丫鬟退下,穆长荣才说:“我听在场有人说,长清和刺史庶子似有交谈,然后那庶子便去找死。”   崔宝婵捏紧帕子:“如此说来,如此说来是长清?”   “也不尽然,要是五弟果真能作此预判那是多智近妖了。我今日观他远非如此,母亲不必担忧。”   自从穆长清成为夫子入室弟子,穆长荣一直被压制着几乎以为自己永无出头之日,可今天见着穆长清被个小奴婢拿捏得是非不分,穆长荣觉得他五弟到底是个寻常男子。   崔宝婵这才有了白日里的笑模样要丫鬟去了一屉银子给长荣日常交际用。   过了几天果子狸也领到了她的银子,穆府丫鬟分等级,一等丫鬟月银一吊钱,足够寻常人家一家三口的一月开销,往后丫鬟的月银根据等级递减,到了果子狸哪里就只有可怜兮兮几个铜板,她被定位末等又到的晚,被账房七扣八扣地最后发现自己居然是最少的。   歪,穿越女文化课不行但数学可是果子狸强项,她在账房站了一会发现自己居然比新入府的洗碗工都少时果断炸毛。   “老先生,你是不是算错了,我每天也是三更起擦黑才睡,怎么就这几个铜板瓜子都买不成几颗哎。”   账房找出一张纸念到:“果子狸,十月初三,无故旷工半天;十月初四,忘记清扫庭院;十月初五,少洗两个碗;十月初八,碗砸坏花盆两个……哎呀,这该扣钱,我怎么忘了。”   “扣了扣了,您别念了我认我认。”乖乖,本来就钱少要是赔花盆她难道还要倒贴钱!果子狸一抹汗,从口袋里摸出把瓜子来——刚才在账房果盘里顺的,她寻个角落嗑瓜子,然后觉得阳光被挡了一块回头就见着大白鹅正伸着脖子瞪她呢。   果子狸谨慎地环顾四周,没见着一滴水便挖苦它:“呦,地上也归你管了?你一只鹅还蛮有追求嘛。”   鹅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对着她的手叫:“噶。”   果子狸对吃食格外有心得,板栗要吃热的,藕汤隔夜的最好,瓜子呢要一颗颗嗑好积攒城一小堆再一口吃掉才有充实感,鹅就冲着她拿瓜子仁的那只手叫。   “你想要?”果子狸天真无邪地偏头问,“想要你就说嘛,是不是要这些,对哦好多好好吃的瓜子哦我嗑了好久才这么一小把,你想要啊?”   鹅:噶。   “我偏不给你,气死你!”她一说完立刻窜上了树,气的鹅在树下不停叫骂,鹅骂一声她就回一句,一人一鹅吵得不亦乐乎。   她被扣了工钱,心情不好就和鹅吵架出气,骂了一会鹅就走了,再抬头一看天色已晚估计穆长清要下学便溜下树,脚刚着地就见一个白影子斜插过来,冲着她的屁股就啄。   WORD天,鹅还会埋伏了。   果子狸一路哀嚎着往住处跑,后面跟着穷追不舍的大白鹅,所过之处丫鬟小厮们都捂嘴偷笑,眼看快到了家门口果子狸奋力一跃直接跳到某人面前,轻车熟路地转到他背后。   穆长清:“羲翁,好久不见……气色更显皎然。”   果子狸:“拧人也更疼了哎。”   鹅:噶!   穆长清:“小狸又淘气扰羲翁清闲?”   鹅:噶!   果子狸:“它骗人,是它抢我瓜子,它先动手的。”   果子狸见穆长清揉眉心也不知后来说了些什么,大白鹅才愤愤然地扭着八字步走了,她朝穆长清行了礼就要走却被他拦住。   “可有受伤?被啄到哪里了?”他柔声问她,锦袍外罩青色轻纱,两缕额发垂在脸颊上,果子狸觉得心被击中了:wuli易峰啊,老老实实地指了胳膊和屁股。   他垂目去挽她衣袖,果子狸条件反射地闪身还把手藏在身后,然后两个人都尴尬了。   怎么说呢,自从那晚他想吻她,果子狸就有点躲着他。女孩的心思就是这么奇怪,她花痴他的俊美沉郁,也喜欢与他朝夕相处的光阴,可真事到临头便有些懵懂,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觉得他好像变了个人,连带着隐隐疏远,她宁可做些杂事也不肯像往日那样近身伺候了。   反正她不做有人上赶着,果然那边嫣红已经沏了茶正在内室候着。   穆长清走两步回头对她笑:“来,进来。”   果子狸避无可避只得跟上,他不饮茶却把她带到书房在书桌前铺开宣纸慢慢研墨,他本来就白皙砚台更衬得他手指细长莹白。   “我已安排妥当,过了小年你即可去书院读书,”他蘸了墨提笔,“总要会写自己的名字。”   落笔写下“小狸”两个字。   这么说能去上学啦,果子狸大喜,却见他写的两个字又欲哭无泪,连连表示其实她还是会写名字的,还有能不能不要写这两个字。   穆长清道:“我倒觉得人如其名,相得益彰。”   又数笔在字旁边画了只花脸狸猫,看了果子狸一眼感叹:“小下巴短鼻头,真是猫儿样。”   果子狸凑近了看那只据说很像她的猫,他便站在她身后,提笔写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   落笔遒劲力透纸背,好看得就像字帖一样。写完了就笼着她的手教导她握笔,果子狸整个人都被他圈住实在别扭刚要挣脱却听他说:   “这几个字结构简单,易于摹写你好好练完三张纸,不许惫懒我明天检查。”   练字好是好,可被他半抱着哪里练得成。   她刚要说话穆长清却忽然松了手:“今晚练完了才准回房。”说完便去外室交代来喜差事。   这个当口嫣红进来了打扫书房收拾书桌,果子狸觉得她总在瞟自己,目光如芒刺在背,等嫣红终于走了忍不住长舒一口气手臂一挥,就听有个东西落地,赫然是崔宝婵送的白玉狮子镇纸,已经摔成两段。 ☆、我不想宅斗啊(3)   这个当口嫣红进来了打扫书房收拾书桌,果子狸觉得她总在瞟自己,目光如芒刺在背,等嫣红终于走了忍不住长舒一口气手臂一挥,就听有个东西落地,赫然是崔宝婵送的白玉狮子镇纸,已经摔成两段。   果子狸:WORD七舅老爷!   嫣红一眼看到哎呀一声:“果子狸你怎能把玉镇纸砸了,这可如何是好。”   果子狸:“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办,我就一伸手,谁知道它在这啊刚刚明明没有。”   嫣红掩唇:“那倒是稀奇事了,莫不是这镇纸自己长了脚跑到姑娘手边?”就是一阵笑。   房外穆长清打发走来喜便听到动静正看过来,镇纸确实是她砸的,果子狸有眼色知道自己赖不掉便老老实实地跪下。   “不想习字就砸镇纸出气?”穆长清瞄她,“狸儿果然顽劣。”   他声音不大语气平缓,那责怪听得倒像是笑骂,果子狸心跳才慢下来试图解释:“我不是故意摔的,我真的没看见,那个镇纸是不是很值钱?我拿我的工钱还有以后的工钱赔够不够?”   “你月银才到手两钱,镇纸价值数百两,如此看来你莫不是要在府里做一辈子赔我。”穆长清说到后来绷不住居然真笑。   这问罪怎么越听越像调情……大约这事能糊弄过去?   果子狸松口气突然身边一人扑通跪下居然是嫣红。   “嫣红有罪,请少爷责罚!”   穆长清:“站起来说话。”   “嫣红不敢,嫣红早知道她粗手笨脚惯会偷懒耍滑,但嫣红总想着能把她教好,能让她改了。如今她居然砸了大太太的陪嫁,大太太要是知道了不定有多伤心,这如何是好。”   穆长清沉吟:“那依你看该怎么做?”   “奴婢觉得既然她毁了大太太之物,理当交由大太太处理,大太太待我们向来宽厚得很,一定不会苛责。”   穆长清:“你想得果然妥帖。”   得了夸奖嫣红脸上飞上红云,跪得更加风姿绰约,她看到果子狸想要开口分辨忙开口压住:“小狸妹妹,你别怕今日之事我也有错,毕竟识人不清。”   这时有个声音道:“你的确有罪,而且是两条大罪!”却是月香带着一众仆妇来了,前面正是来喜引路。   月香先对长清行礼,因为她是叶慈身边的大丫头,只是微微曲了下腰,然后就走到艳红面前道:“给我掌嘴。”   立刻就有婆子给了嫣红两个嘴巴,打得她鬓发散乱,嫣红连喊冤枉。   “冤枉?那我就给你说说你的两条大罪:其一,忘恩负义,大太太看重你把你送给五少爷就是指望你好好伺候,可你这一个多月做了什么正经事,干了几件得体活,整天净是做些面子活计,怎么对得起大太太,我们知道的晓得是你烂泥糊不上墙,外面人看了可不定怎么想;其二,妄自尊大,你给账房说你是大丫头,果子狸是次等奴婢,这是谁定的位次你可禀告了二夫人,你眼里还有主子吗!”   这话是重,嫣红觉得句句在理又句句憋屈,最后只得争辩:“那果子狸也不是好货,她砸了镇纸…”   月香眼风一扫,果子狸觉得及有气势,余光却见着来喜给她挤眼睛,就听月香道:“她是个末等奴婢,照规矩应该在门外候传,怎么进得书房?嫣红你既然自居大丫头未能阻拦还眼睁睁见她如此?”   嫣红忙分辨:“是少爷带她去。”   回头一看却不知穆长清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她不可能把他叫过来作证,就算他承认了又怎么样,主子永远不会有错,月香今天明显是冲着她来的,为什么?是二太太授意的吗?当初二太太便不愿她来伺候五公子,她本以为有大太太在叶慈不会为难她,原来一直在暗中观察寻她的错处,今天果然是等来了还新帐旧账一起算。   最后的处理结果是果子狸扣掉一年的工钱并升为大丫鬟,嫣红降为末等罚去洗衣房做工两个月。   然后月香又差人把果子狸的卧房清扫干净,寝具都换了新的好的,连被面都换成绸缎的,还给她派了两个丫鬟专门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果子狸那见过这阵势,刚要阻拦却被个婆子扯住拿了皮尺说要给她裁新衣。   果子狸:“我是不是从刚才就开始在做梦……”   月香:“今天来得急,没带着裁缝先量量把大致的尺寸知道了好选料子,明天我把张婆子叫来给你做几身新裳,免得你成天跟只灶膛猫似得瞧着可怜巴巴。”   说完忽然对丫鬟们道:“去取火盆来,以后要是入了夜把屋里四角的火盆都生起来,少爷房里也是这样,眼里要有活计不要事事都让我和小狸姑娘说。”   那几个丫鬟们低头应了就去忙,叶慈把月香和十来个丫头都拨给了穆长清,不到一个时辰就把屋里收拾的整整齐齐。   果子狸见自己插不上手,便去院子里正好看见穆长清站在树下望着将暮未暮的天际目光森然。   他就是这样,笑的时候温煦如春风拂面偶尔还带几分可怜,只要不笑就显得眉目浓重心思叵测。   “谢谢你啦,没罚我还去搬了救兵,”果子狸和他站一起,“不然我就惨了。”   “那些事……很无聊。”他没头没脑说了一句。   “后宅无非是些争风吃醋、踩高捧低,为着一点胭脂水粉殚精竭虑。无论多么灵慧的女子若是陷如入几年便令人生厌。你不必理她们,有事了自有月香替你挡着,要是月香不成了还有我。”     他说完对她扬眉一笑,这段时间他修养得宜气色比前几日更好唇红齿白,果子狸不自觉吞了口水她家长清怎么就这么漂亮捏。   果然月香来了果子狸的生活发生了质的飞跃,如果说以前她是只被圈养的半野猫,现在就变成了享受国宝待遇的女皇宠物犬,还是不用卖萌的那种。   每天早上起来时,穆长清已经去进学,早有丫头给她打水生炉子,过了一会月香就来了给她一起过来的还有早餐,三菜一汤半个月不带重样。吃晚饭月香就处理些杂事顺便督促果子狸练字读书,果子狸在书架的旮旯发现了几个话本,连蒙带猜地也能读懂七七八八,便经常一碟瓜子半本话本看大半天,月香看的眉开眼笑直说果子狸认真好学。傍晚穆长清下课就检查她的字帖偶尔给她念几本书,果子狸的日子真是惬意极了。   这天果子狸穿着新做的小袄,正在院子里看话本忽然觉得有异,抬头一看居然是嫣红正站在门外口看她,昔日白白净净总用尖下巴对着她的嫣红一个月不见脸冻得发紫,手上拿着一盆脏衣服,见果子狸看她逃也似地跑了。   她跑的很快,像停下来后面有恶鬼追着一样,她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宠着果子狸,果子明明什么也做不好,也没她好看少爷也好,月香和二夫人也好,怎么就那么维护果子狸。当初她本不愿去伺候穆长清,是大夫人劝她说过去了就是大丫头,要是做得好以后当个姨娘,她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她现在成天和脏衣服下等仆妇打交道,连主子的面都见不到了。   她擦干眼泪远远看见洗衣房外似乎站了个熟悉的身影,好像是大太太身边的桃蕊却不知来洗衣房做什么。   十天后,穆府出了一件大事,一件大喜事。   穆政一下子又娶了三房妾,加上原又的七个,终于凑齐了十个姨太太,喜得大太太两天两夜没睡着,起床时黑圆圈都到下巴了。   穆政有志仕途,但这两年官场不顺太守做了五年也升不上去,眼见着是要当地方官终老了便心灰意冷化悲愤为力量,姨太太一个接一个地娶,孩子一窝窝地生,瀚城人人都夸崔宝婵的贤名,果子狸听了偷偷和月香吐槽:“真是个悲了催的。”   月香给她梳头发继续八卦:“这话也就咱们俩说说,要叫老太太听了少爷也保不住你。”   她说的老太太是穆老太太,之前一直在天目山礼佛,因为穆政纳妾的事过两天就要回府了,老人最讲究多子多福,穆政姨太太虽多,但最小的穆如心已经五岁,穆府五年没添丁了这下一下子多了三个妾,各个花容月貌。她们本来是胡戎贵族小姐,因为毓王近日又夺了胡戎重镇却没捞着多少财物,他便顺手掳来,自己享用不说还分给手下官吏,穆政便捡了个大便宜。   在现代人的角度,云冽和穆政就是两个大渣男,还是长清最好。   这时月香给她簪上花,左右瞧瞧不够满意又要拆了重来,果子狸抱着头:“不来了不来了,我头发都快被你扯光了。”   月香把她板正:“这可不行,过几天就是合家大宴,我一定要把你收拾得像样绝不能让旁人比了下去。”说完又要给她描眉。   之前老太太不在,穆家两房基本上是各行其是,如今回来了加上又有喜事,穆政有心热闹一把,便办了个合家宴一应主子都在,奴婢更要随时等着差事,月香有意让果子狸露露脸。   果子狸哪知道这些连连告饶:“好姐姐,你放过我吧,对了少爷说了书中自有颜如玉,我去看书看看就能如玉了。”    ☆、我不想宅斗啊(4)   月香刚掀开门帘,屋里的热气就扑了她一头一脸,房里静悄悄的几个丫鬟安安静静侍立四角,果子狸正在书桌上用功。   过半个月就要进学,穆长清一直抓着她练字,起初让她抄写些诗词后来发觉她基础实在太差就让她从点横撇捺开始练习,果子狸从昨晚开始一直对着字帖描红,专练那一个点,她开始还像模像样地挺胸直腰,后来做了一个多时辰背就弯了,把“如高峰之坠石”的点画得又圆又黑像颗花生米。   月香又等了一会,只见她眼皮越来越往下,墨汁晕染小半张纸都没抬手,便咳嗽一声。   果子狸如梦方醒立刻回神,月香忙让人端了茶水上来,这是穆长清的书房总是生者炉子,天冷月香在炉子上加了个小铜壶,好叫果子狸总有热果茶喝。这是专门为她预备的,寻常茶叶她总叫苦要么就说喝了半夜睡不着,月香便拿了些糖渍的果脯泡了给她。   因为沏茶时月香又抓点把果干放在茶水里,红红的茶水带着点山楂味,果子狸喝的眉开眼笑两口就喝干了,然后挽起袖子又要去写字,月香便劝道:“小狸啊,你也写了好一会了,过来用些点心休息下吧,天天这么用功莫不是要当女先生?”   言毕就掩口笑,大郇朝不禁止女子读书,官宦人家也会为没出阁的姑娘请塾师教些女训女则,琴棋书画一类主要是为了以后持家嫁人做准备,但真要哪个姑娘学得痴了成了一本正经的女学究那又要遭人笑话,月香觉得果子狸说白了是穆长清的宠婢,只要能讨他欢心,过两年在生个一儿半女叶慈高兴就算功德圆满了,也不用这么刻苦。   果子狸摇摇头,她知道自己对这个时代了解不多,语数外数理化也就个语文能用用基本算是半文盲,那还能再偷懒,月香劝了几次见无用也就随她去了。   穆长清今天下学比往常早得多,刚过午就回来了进院子里没见着果子狸,到房门口月香对他无声地笑还指着书房方向,他一进去就看到果子狸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十多页字帖全部练完,全是花生米样的圆点最后一张正被她压在脸下面,她比刚来时胖了不少,蜡黄的脸色也变得红润因为枕着手臂半张脸都被挤着,嘴巴就圆嘟嘟地撅起来像淡色的花瓣,他迟疑下便把手放到她头顶摩挲她绒绒的额发。   没两下她就醒了,瞧见穆长清愣了下神然后开始翻字帖:“少爷你回来啦,你看你布置的作业我都写完了,你要不要检查?”   穆长清两个指头夹起那张字帖,评价:“尚可。”   她就知道!   “我今天写了十页的点啦,明天能不能练别的,你说我只要会写自己的名字就行,我们能直接从名字开始练习吗?”   穆长清:“也好。”   果子狸欢欣鼓舞:“其实我不叫果子狸,我叫郭——姿——黎,就是这三个字。”   她把自己名字的古文写法认真地写下,递过去,穆长清看了看道:“你想练这三个字?我只怕你未必能练好。”   果子狸:“你瞧不起人……”   “这三字笔画较多结构复杂,写好不易作为入门你可从简单字形入手。”   “也对啊……是要写好久。那我还是练小狸?反正你们都这么叫。”   穆长清正要说什么,却听她一拍手:“要不,我改名叫丁一吧,一一也行。”   她没等来回答,脑门上却挨了个敲,旁边的月香已经笑弯了腰,闹了一阵就到了月香就张罗着用茶点,她得了叶慈真传觉着能吃是福年轻人就该多吃,自从总管长清院里事物以来,便把一日三餐改成一日三餐三点。   一屋子十来个丫鬟伺候穆长清一个人用茶点,这时一个丫鬟端上一小盏党参老鸭汤,又加了红枣枸杞,打开盖子就是一阵清香。   穆长清刚要下箸,果子狸忽然道:“少爷,这是什么汤好香啊。”   穆长清一愣。   月香只道果子狸犯馋了忙道:“小狸饿了是不是,我也给你备了饭食,这边来。”   穆长清:“你们退下。”   待月香等人都走了,果子狸走近嗅了嗅汤看向穆长清,两个人眼里是同样的内容:有毒。   “怎么会?”果子狸问,那人不是放弃了吗,怎么又来,还是用一样的毒。   穆长清摆手,示意隔墙有耳,笑道:“馋嘴狸。”反手把汤倒在花盆里。   饭毕,穆长清招来月香:“小狸甚喜那鸭汤,你去问问是何人所做。”   月香应了,瞧着干干净净的汤碗心里暗喜,少爷对果子狸真上心,夫人的乖孙怕是没多久就能抱上了。   交代完穆长清便带了来喜出门去了东院。穆老太太中午已经到了府里住在穆政处,穆政穆和两家虽说没分家,但都有各自院落。因着穆政家人口多,外带他身为太守往往宾客盈门故而宅子要大些好些,老太太爱热闹便也同穆政一家住在一起,掌灯时分穆政府中仆人穿梭,笑语盈盈,愈发衬得穆和这边冷清。   到了屋外伺候老太太的婆子道天寒老太太起了寒症已经睡下,穆长清瞧着尚早的天色在房外拱手道:“那明日孙儿再来侍候。”   那婆子看这穆长清主仆走远,方才一挑帘子进屋,瀚城位处西南随是初冬并不十分寒冷,这屋子里却早早地上了十多个炭炉,熏得满屋都是热气。一个头发雪白的老妇正卧在炕上,仰着头让丫鬟给她慢慢喂参汤,脚边还有个丫鬟正在给她捶腿,听到李婆子进来眉毛都没抬一下问:“可打发走了?”   李婆子答:“回老太太的话,老奴亲眼看到他们走远了。”   老太太动了动腿,叹道:“我也不是故意和晚辈计较,长清这孩子面上见人都是笑模样,可心里打的主意谁也猜不透,早两年进学,他大伯说长清分明就是事先知道题目偏偏不肯告诉他两个兄弟,害的穆家只有他一人能得名师教化;那李家小姐最初也是说与长荣,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生生夺了去。还有他那糊涂娘……不提也罢!今天他要真把我这老骨头放在眼里,就该和长荣一样去天目山迎我,想来也是他娘在背后嚼了舌头。”   叶慈过门多年,只有长清一子,老太太劝了穆和多次再娶穆和都不肯,老太太便厌上叶慈,连带疏远了穆长清,后来听说长清染了痨病穆政提出让他独居湖心,她便允了。后来叶慈总来苦求哀告她听得厌烦索性去天目山礼佛,如今归来穆和一房更不讨她欢心了。   李婆子忙劝道:“老太太放宽心,五少爷想来是课业繁忙,走不脱才未能去。”   穆老太太:“莫不是唯独他忙,长荣就不忙了,这孩子心思深知道我这老太婆不中用了,懒得敷衍我。”   李婆子只得岔开话题:“五少爷自小被他娘带大,不懂在您膝下承欢,幸好大房争气这不政老爷又新得了三房姨太太,等个一两年您就又有孙儿抱了。”   老太太听了可心话,更觉得大儿子有出息了。   这边,穆长清吃了闭门羹面色如常,只是在院里慢慢踱步到避人处,来喜便如往常那样把家中的事情一一说给他听:“大老爷一家都见过老太太了,老太太给了三个妾一人一个翡翠镯子,那三个妾都是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合着原来七个都住在东边后院,每日碗碟都不知道要打碎多少,大太太这两日起来眼下都是乌青,想来是头疼得紧。”   能不头疼吗,穆政本有七房姨太太,如今再加上三个够组蹴鞠队了。   “大太太找过老太太,听说想把这些新美人分两个给咱们老爷,夫人说要等老爷回来做主,老太太当时就沉了脸——幸亏刚才老太太睡了,不然少爷肯定也要挨骂。”来喜感叹完又从怀里摸出张字条给穆长清,“昨天大太太屋里的婆子过来说因为老太太回来近日大房用度又涨了,要咱们年后再加1000两家用。老爷还在外地置办货物,管家没主意便求我来问少爷该怎么做。”   老太太喜欢热闹,名义上没分家,但一直跟着穆政住在东边,两房往来也不算多,穆政从政穆和经商倒也算是和睦。但这两年穆政仕途受阻,偏偏官场失意情场得意外加交际应酬手头渐紧。而穆和生意却做得风生水起,老太太便提议由她管家两家每年各出1000两银子做公共之用。   大伙心里跟明镜似得,说是各出1000两,其实就是穆和拿1000出来,所谓公用,穆和一家三口能用多少所以大半还是花在穆政身上,但穆和人如其名性子和善,外加他确实赚得不少,也就不太计较,如今再加1000两?   刚才老太太给他吃闭门羹多半也跟这1000两银子有关,穆长清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扶栏,有种异样的冰冷和坚硬感。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却不知没了利的所谓君子抢夺起来手段远狠过小人。 ☆、可宅斗想我啊(1)   冬至瀚城从早晨下起细雪,到了中午雪势越来越大,要在平日果子狸一准刚起床可现在正愁眉苦脸地换月香给她拿来的第三套对襟滚边狐狸毛小袄,月香理了理衣襟,还是不太满意,果子狸原本眉目清秀,小下巴薄嘴唇,狐狸毛厚重把半张脸都遮住,月香就把绒边压了又压,寻思着要不要再换一套,果子狸赶紧说最喜欢这套,无论如何也不想换了。   月香瞧瞧时辰也不早了只得作罢,叶慈交代了让她把果子狸养好,穆长清嘴上不说但平日里要见果子狸哪盘菜用得多了些便会吩咐第二天接着做,各种吃穿用度比穆政几个庶女都讲究,千言万语就是一句,这两位主子都希望把花狸养胖狸。   果子狸不知道他们的盘算,只是拿了毛笔练字,手腕抬得高高得生怕弄脏了新袄袖子,现在练习到了捺,她一边写一边觉着末尾那下像女人翘起的脚忍不住笑出声,月香头次见有人练字练得发笑,掐着时辰带她去庆熙阁参加家宴。   她们到的时间刚刚好,主子们在正堂就坐,热热闹闹地好几桌:老太太和穆政一家叶慈母子一桌设在雅座、穆政的妾室们靠门一桌、穆政的八个庶子庶女一桌,当值的奴婢小厮们都立在四角,垂首肃立大气都不出,单听到老太太爽朗的笑和崔宝婵不停地布菜,其余人也纷纷赔笑。   果子狸和月香在花厅用餐,月香等大丫头身份不比寻常奴婢,主子体恤单独给她们开了个小桌,月香便带了果子狸坐上去,没多久就开了宴一盘盘菜流水似地端上来,果子狸伸头一看都是全鸡全鸭荤菜就不动筷子。   崔宝婵大丫鬟桃蕊见了便笑:“小狸怎地不吃?莫不是没见过,我听说她老家在盐镇是个穷苦孩子,没见过世面也怪可怜。”   月香在板栗烧鸡里寻到板栗夹给果子狸:“她啊,这些日子油水补多了不待见肉食。现在荤菜里面挑素的,素菜里面要吃甜的,你真拿甜的给了她吧,她要闹着要吃葱花,真是愁人的孩子。”   果子狸吃完板栗,给自己挑了根芹菜慢慢嚼边听月香舌战群儒,感叹穆长清说得对,月香真是宅斗好手。   正吃着,几个厨子抬着一个大鼎进了庆熙阁在主屋放好,鼎下生着红彤彤的的木炭劈啪作响,没多久汤水沸腾一阵檀香中带着甜腥的肉香从鼎中溢出,满屋子人精神一震,个别嘴馋的奴婢吞了口水。   就听穆政朗声道:“母亲近日寒症又起,我心急如焚遍寻滋补之物,听说有人于淮水得百年老鳖,特千金买下惟愿母亲延年益寿,正是我辈子孙之福。”   穆政一家子几十口俱站起道:“惟愿母亲延年益寿,吉祥如意。”   穆老太太笑逐颜开连声称好,穆政五岁的小女儿穆如心跑来依到祖母怀中娇声娇气地说着吉利话,更哄得老太太开心抱着她就不撒手,崔宝婵忙叫丫鬟再添一副碗筷给如心,眼睛淡淡地扫到穆兰芝身上,七岁的穆兰芝撇撇嘴,祖母抱着穆如心呢她才不想过去卖乖。   崔宝婵气这丫头憨直,就听穆如心软软地撒娇:“最喜欢祖母抱,如心以后天天要祖母抱。”   穆老太太拍拍她就夹了块软烂的鳖肉喂她,那肉看着多实则多半是壳子,老太太用了点用让人给儿孙们一人一块便只剩一两块,穆如心乖乖地吃完肉巴巴瞧着盘子还想吃便道:“二叔叔也送了好吃的肉肉吧,如心还想喂祖母吃呢。”   一句话说完,屋子都静了,大家都看着叶慈和穆长清。   叶慈道是家宴,只备了些寻常礼物,如今穆政珠玉在前,再拿出来可不难堪,倒是穆长清面色如常起身从袖中摸出个卷轴道:“孙儿已为祖母誊写《地藏经》全卷,祈愿祖母永结善缘身体康健。”   穆如心扁扁嘴嘀咕:“原来是经书啊,如心不要祖母再回山上去念经啦。”这话有心人听了多半以为穆长清不喜老太太归家。   穆政道:“住口,没规没矩。”   “如心是心直口快了些,有道是童言无忌你骂她作甚,”穆老太太教育完儿子,转头道,“劳长清费神了。”   叶慈见老太太笑容淡淡的知道这礼物送的不得欢心,越发手足无措张了几次嘴奈何老太太和崔宝婵聊得欢畅竟然插不进嘴,最后只得讪讪地陪笑。   一餐饭吃完时间还早,老太太便让奴婢拿了牌九、麻将上来开了牌局,既是家宴也就没太分尊卑大家都热热闹闹地打牌,丫头婆子们留了几个当差就找个角落躲懒。   果子狸也会麻将,瞧他们打得热闹便挤在人堆里寻思插一脚,这时正巧看见有个漂亮姐姐连输几把,最后把口袋翻过来都没找到碎银子,旁人连连叫她:“认赌服输,我们等着位子呢。”   那女子啐了几口才不甘心地起身,果子狸正要去抢却有人快她一步,她扯了别人几把没扯动气的不得了,便气狠狠地抓了一大把瓜子去门口磕,就见有个女子幽魂似地飘出门,外面下着大雪她仅着单衣伞也不打就走到雪地里,一张艳绝的小脸冻得青紫。   约么是穆政的新妾,果子狸知道她们都是被掳来,心中感慨要跟出去看却被月香拉住:此乃穆政家事,万万沾不得。   众人闹到要吃晚饭时才散桌,打牌时叶慈一直喂牌让老太太赢了好几把,老太太心情大好连带着觉得长清抄经书也是有孝心便有心招呼长清坐近了说说话,却发现穆长清不见了。   崔宝婵忙叫丫头小厮们去寻,可寻了半晌都说不见人,叶慈开始慌了:“长清大病初愈,这外面又下着雪别不是……别不是……”   崔宝婵打发了全屋子奴婢四处搜罗,叶慈坐在老太太身边不停地抹眼泪眼见天快黑透了,越等越急要自己去找。   “老二媳妇,慌里慌张像什么话!长清也是二十多的人,断不会有事,你老老实实地等着很快就有消息。”穆老太太宽慰她,语调严厉但的确是暖心话,话音刚落就见有个小厮跑进来,连连喘气道:“找到了,找到了!”   叶慈:“长清在何处,为何没跟来。”   那小厮结结巴巴:“不是……不是……五少爷,是九姨太……在假山后面……还……”   他没说完就见几个丫鬟押着个鬓发散乱的女子过来,只见她面色青中带红衣服凌乱,见了众人镇定非常还哼了一声,正是穆政刚纳的妾中最漂亮的红玉。   “我们在假山里找到九姨太,正和男子行那苟且之事,见我们来了那男子拔腿就跑,匆忙间落下此物。”小厮说完就呈上一方锦帕给桃蕊。   穆政被当众带了绿帽子,气的声音都变了:“说,奸夫是谁!”   红玉冷笑:“我去赏雪忽然被人击昏,醒来便见着他们,穆政你要杀就杀,何必弄出这些事来,我到你家才五天,哪里有奸夫。”   “倒也未必,红玉妹妹倾城倾国,男人见着也骨头酥啊。”一个妾道,其他女子也点头称是,崔宝婵眼风扫去才纷纷闭了嘴。   诚然,红玉的确是众妾中最美的。   穆政越发气,贴身小厮过去就是记窝心脚,踢得红玉扑通倒地她还是不改口。   崔宝婵道:“倒是个有骨气的,想来这奸夫非同寻常,九妹妹是舍不得连累他了,可这男人见着枕边人如此受苦还不现身真是铁石心肠,九妹妹你说是不是?”   红玉道:“我没奸夫,我喜欢的人不在了,你们大郇朝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要杀要剐随便,我死后必定化成厉鬼让你们不得好死!”   不在?   厅里突然静了静,这时嫣红突然指着锦帕道:“这帕子我好似见过,好像是……好像是……”   叶慈有不好的预感,忙打断她:“嫣红,不要乱说话,去外面当差。”   穆老太太身体晃了晃,语气强硬:“老二媳妇,你让她说完。”   嫣红得了话,畏畏缩缩地走到堂中间,对着老太太磕头:“奴婢嫣红,现在在洗衣房做事之前一直在五少爷处当差,衣物饮食都是奴婢伺候的,这手帕好像是长清少爷之物。”   叶慈:“你胡说,老太太这丫头才被长清贬做末等奴婢,想来是心生不满才借机诬告,老太太不要听她一面之词啊。”   “二太太,您说话可得凭良心,嫣红是个奴婢却也知恩图报,对主子最是忠心不二,五少爷罚我那是我的福分,嫣红不敢有半分不满。”   月香见势不妙赶紧跪下:“奴婢近身伺候五少爷,五少爷身子刚有起色,每日都是读书习字想来不会与九姨太做那龌蹉之事,请主子明察。”   “月香姐姐这话说的自己可信?院里谁人不知五少爷已然大好与宠婢日日共眠,”嫣红知道今日是把二房得罪了,索性彻底豁出去,“想来五少爷就喜欢这般长相。”   手就指着果子狸,严格说人嘛还不是两个眼睛一张嘴,果子狸和红玉属于清秀挂怎么看都能有一两分像,但嫣红言之凿凿,这两分就成了五六分。   果子狸:怎么到我了?    ☆、可宅斗想我啊(2)   果子狸全神贯注地在看戏,她对穆长清有绝对的信心,火烧到自己头上也不急反而笑嘻嘻道:“别扯我啦,嫣红姐姐,我试了试,在你那个角度应该只能看见颜色吧,你就凭这个能确定手帕是五少爷的?”   嫣红一愣,强辩道:“我伺候少爷用心,自然是能分辨。”   “那么,帕子上绣的是什么花?写的什么字?你能告诉我么?”   嫣红瞪大了眼,努力去看奈何距离远只能看见一点绿色,她怕说错不敢开口。   果子狸道:“哦,原来见了个白帕子就能确定是五少爷,今日这房子里带帕子的少爷小姐可都得当心别落了。”   跟我玩宅斗,我可是看完六十集《甄嬛传》的人,宫斗都行!   崔宝婵点头:“这丫头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示意桃蕊把帕子给她查验。   果子狸:什么叫几分道理,分明是严密的推论好不好。   红玉在地上喘了好一会才接上气,瞧着眼前一群人,眼神凄厉扬声大笑“她说错了,我奸夫就是那五少爷,你们把他和我一起杀了吧。”   叶慈呀了一声,脸色煞白,月香忙辩解:“你莫要胡乱攀咬,长清公子从未涉足东院今日之前根本没办法见到你,他如何与你勾搭成奸,姑娘是血口喷人吧。”   红玉惨笑:“他就是在筵席一见便对我垂涎和我相约至假山偷情,世间男子见了美色个个都像苍蝇,夺□□女你们大郇朝还做的少吗!”   言毕不停喘气,跪都跪不稳了。   崔宝婵皱眉说了声可怜就让桃蕊给了碗热茶顺气,果子狸觉得桃蕊经过嫣红时口唇似乎动了动,红玉喝完茶气色稍好了些勉强能直起身,这时老太太问叶慈:“老二媳妇,你可还有话说?”   叶慈只顾捏着帕子抖,穆政道:“好个长清!”面上慢慢浮上一股狠劲。   果子狸想了想问:“红玉姑娘,你口口声声说和五少爷有□□,那五少爷今天穿的是红是黑?长得什么样,你说得出来吗?”   从红玉独自出门她就觉得红玉似不留恋人世了,审问过程中时时流露出对大郇的怨恨,果子狸觉得红玉极有可能想自尽顺水推舟地害死穆政家人,至于是什么人什么罪名她根本不在乎,红玉也许压根不知道穆长清是长的是扁的,只要回答出了纰漏就能翻盘!   红玉面不改色:“小姑娘问的古怪,我本是浮萍般的女子,是个男子便委身哪里管的了许多。”居然不答。   果子狸:你!   这时嫣红忽然道:“我想起来了,少爷的帕子是多是白底水波纹,上面绣着芳芷。适才情急之下忘了说,请老爷、老太太明鉴。”   崔宝婵不语,只把帕子递过去叶慈看了一眼便瘫在地上,月香也跟着一并跪下。   这就是人证物证俱在了!   果子狸冷笑,原来刚才桃蕊是用唇语告诉嫣红手帕细节,自然是对。估计穆长清平时行事滴水不漏,他们一直没机会下手,也是看到红玉独自离席外加穆长清突然不在才临时设计陷害,时间紧迫个别细节没编周全,但靠着人多居然能圆上。   我的少爷啊,戏也看的差不多了,你倒是快出来啊,我顶不住了。   穆政一拍桌子,径自去屋外传亲兵要全城搜捕穆长清,老太太瘫倒在太师椅上,崔宝婵跪在她脚边嘤嘤地哭,果子狸脑袋木木的,恍恍惚惚地走到月香身边不知道该拉她还是跟着跪,忽然闻到熟悉的樟脑味,非常淡氤氲在四周,她抽抽鼻子寻找轨迹。   月香见她发愣忙推她要她赶紧走,但是晚了,就听嫣红道:“说起来小狸妹妹是五少爷的枕边人,应该知道五少爷去了哪里吧?”   闹了这一场,崔宝婵颇疲倦抚额对果子狸道:“说,长清现在何处?”   她一扬手果子狸眼光就转过去盯着她,崔宝婵觉得她目光刺人,寒声道:“拖出去,打到说为止。”   几个丫鬟就把果子狸往外拉,果子狸抱住个桌子腿哭爹喊娘地就是不松手,她手足并用喊声中气十足几个丫鬟都奈他不何,嫣红也不知从哪里找了根藤条要抽却被月香挡着,那一小就抽到月香背上,嫣红就顺手接着劈头盖脸地抽,果子狸气急了一头就把嫣红顶倒,旁边穆政的妻妾子女们乐的看热闹,居然没人拉架。   正闹的一团乱忽然穆政去而复返,身后跟着半个身子都是雪花的穆长清,他面色雪白眼神阴寒,嘴唇却艳红至极,就像带着满身的霜雪冬梅,整间屋子都安静了。   老太太枯黄的眼睛这时才回了神,穆长清下跪:“孙儿不孝,请祖母责罚。”   果子狸:欲扬先抑,这套路我懂……   “我们穆家本是贫户,先祖是瀚城城楼下卖包子的,到了你祖父这辈别个四更起日暮收,你祖父三更就能出摊到了天黑尽了才回屋,有一年冬天雪比今天还大外面没一个人,你祖父硬要出摊,才出了巷子就连人带车翻到路边活生生冻死。我一个人拉扯着你伯父和你父亲,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如今你父亲挣得些银子,你伯父也谋了官位,老穆家眼看着要起来。长清啊,祖母老了不指望你们能飞黄腾达光宗耀祖,只求个不要落了笑话,九泉之下能有脸见你祖父。”穆老太太说得很慢仿佛每个字从心窝子里倒出来般,“你今天,倒是为何做出这等糊涂事?”   穆长清叩首:“是孙儿考虑不周,日后必不会突然离府让祖母担忧。”   这时穆政向穆老太太道:“我才出大门就见着长清,他说他临时有事方才离席,并非畏罪逃窜。”   穆老太太:“长清,那你所为何事?可否告诉祖母?”   穆长清叩首道:“《医经》载食鳖肉肥腻易生痰,长清想取些瓜果为祖母清燥理气,一时情急失了礼数。”   言毕来喜果然取出几个苹果梨子,叶慈喜道:“好孩子,娘就知道你孝顺。”   崔宝婵也说:“不知道什么稀罕吃食,快呈给老太太看看。”   桃蕊递过去,老太太一见无非是寻常瓜果,看上去还失了饱满水润似乎放了几天,眼神更冷了问:“这些果子府里要多少有多少,要用就是一句话的事,你何必特意出府去买?长清,事到如今你给祖母说句实话你何时出的府?可有人见着了?“   要是他离府早,也没有作案时间。   穆长清答:“孙儿的确是早早出了府,来喜可以作证。”   穆老太太:“来喜是你的小厮,他的话不足信。长清,祖母也很想相信你,你要是离了府,应该还有别人见着吧。”   “孙儿离席屋里应该有人知道,出府时门口当值的几个小厮都瞧见了,祖母可叫他们来问话。”   穆老太太瞧穆政,穆政道:“我已经问过了,门子都说没人看见长清出府。”   庆熙堂里众人也连连摇头纷纷表示没留意穆长清动静。   果子狸:WTF这风向不啊,穆长清要输?   穆老太太沉默半响才道:“如此,长清莫怪祖母不护着你。人证物证俱全,你勾引伯父姬妾,乱了伦常,祖母罚你杖责二十并跪三个月祠堂,你母亲持家无法教子无妨,日后二房的一应开支都交给你大伯,长清你可有话说?”   穆长清摇头道:“长清无话可说。”   言毕就有家丁上来要拖穆长清去祠堂行刑,穆家打人的棒子是特制,起码十多斤竖起来有一人多高前两年有个偷东西的奴婢被打了二十下险些丢了性命,虽说家丁会手下留情但穆长清大病初愈被打这二十下也受不住,叶慈拼了命地求老太太奈何老太太就是不改口,崔宝婵、穆政也不发一言。   倒是穆政嫡女七岁的穆兰芝见叶慈哭的惨烈犹豫再三,到老太太跟前小声求情。   老太太刚才因为穆长清死硬到底在气头上,过了一下也怕把他打出个好歹,刚要松口忽然听崔宝婵笑道:“兰芝这孩子倒是个重情义的,等日后你五哥养好了会不会记着你今日的情分也给你捐个学出来。”   叶慈不明所以:“捐学?”   “我也是听长荣说才知道的,长清前些日子为了得个学位,出了大笔银子修了栋藏书阁赠给书院,二太太你居然不晓得?”崔宝婵叫回穆兰芝,答得爽快,“那二太太肯定也不知他要把学位给何人。”   叶慈心里发慌:“长清要给谁进学?”   桃蕊替崔宝婵答:“启禀二奶奶,是果子狸。”   白鹿书院名声在外入学甄选严格要经过重重考试,周围权贵子弟求一席位不可得,便有人使了银子买,和现代赞助费是一个意思。果子狸凭自己本事想进书院简直妄想,穆长清便用了此法。   “都住口!”穆老太太沉声道,她闭目不再看穆长清,“行家法吧。”    ☆、可宅斗想我啊(3)   “都住口!”穆老太太沉声道,她闭目不再看穆长清,“行家法吧。”   果子狸:穆长清居然要跪?不是说好了逆袭?   他身体刚好哪能受得了打,叶慈等人齐齐跪下哀求,果子狸心急如焚:“那个手帕,我知道是谁的!不是五少爷的,我闻过这味道。”   穆长清猛抬头盯她,眸子雪亮却是摇头。   果然穆老太太根本不听,反指着果子狸:“堵了嘴填井。”   他估算没错,小狸的确能分辨气味,但那人明显有备而来,岂是她三言两语能辩倒,果子狸明知如此还是要垂死一搏,偌大的穆家不肯落井下石的居然只有这三四个人。   膀大腰圆的家丁上来就拿住果子狸,她彪悍惯了乘着塞毛巾的功夫咬住一人的手就不松,只要还有人上前她就嘴上使劲弄得那个倒霉家丁哀嚎连连,众人投鼠忌器一时居然奈她不何。   穆长荣无声无息地绕到她身后就是一击,却被穆长清架住。   穆长荣:“五弟,这是为何?”   果子狸:“呜呜呜呜呜!”(偷袭算什么好汉!)   说话间更多的家丁进门,个个手上拿着兵器,果子狸松嘴吐了口吐沫对穆长清道:“我数到三,你就跟我跑。天大地大我们就做一对……”   她本想说一对亡命鸳鸯,但出口间就迟疑了。   穆长清颔首:“好。”   话音刚落,就有小厮禀:“启禀老太太,妙云寺空戒禅师求见。”一个灰袍僧人已到,他对乱糟糟的庆熙堂视若无睹,对着穆老太太口称阿弥陀佛。   穆老太太奇道:“大师忽然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戒空道:“小僧奉主持之命,特来归还一物。”言毕从随身包裹中拿出一件鹤羽大氅,果子狸一眼就认出正是穆长清之物。   戒空又道:“主持师叔还命小僧转告长清施主,施主刺身书经已属难得,如今冒雪求果若伤及根本反倒不美,施主需知凡事过犹不及月盈则亏。”   穆长清颔首:“长清受教了。”   穆老太太:“刺身书经?长清,这经书莫非是……莫非是是你用身血所写?你……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和祖母说一声?”   穆长清:“是孙儿考虑不周。”   果子狸:“什么周不周,那会一屋人都想着吃乌龟王八鬼别说是经书就算是金块也没人看好吧。”   “竟是如此?《地藏经》载光目女母生前好食啖鱼鳖之属,死后堕在地狱幸有至孝之女设福供养却后又经数劫方成正果,”戒空向着穆老太太道,“想来女施主也有此等因缘。”   一席话说得穆老太太眉开眼笑把穆长清叫到身边连声道“乖孙”,又忽然想起一事便问:“敢问大师,今日长清可去过贵寺?”   戒空:“午后三刻,穆施主确来鄙寺求取供果约莫坐了两盏茶功夫,走得匆忙方落下大氅。”   一句话便洗清了穆长清的嫌疑!   合家大宴原本就人多,穆家主子和仆人算上家丁大几十号人都在庆熙堂,这一刻却安静地只听得到呼吸声,果子狸瞧着地上不知被谁踢到一边的水果,戒空也看见了,他是出家人涵养好一声不吭面色如常,穆老太太脸上倒是火辣辣的。   叶慈喜不自胜,遣了月香给戒空上茶设坐,戒空不坐不饮口称阿弥陀佛就要告退。   崔宝婵坐在老太太身边,笑的一脸欣慰。   嫣红倒抽凉气,要是穆长清翻身她哪还有活路扬声问:“大师口说无凭,请问大师如何能证明五公子从未时到申时都在妙云寺?”   戒空看她道:“鄙寺主持和三十名僧人都见长清施主出入,女施主若是不信小僧也无话可说。”   说完拂袖而去。   嫣红呆在当场,老太太瞪她一眼道:“把今日当值的门子还有这个嫣红都赶出府……”这时穆长清咳了下,白净面皮上薄薄地染了一层红,老太太想到要是那僧人晚来一刻,她就铸成大错,心中又气又悔,“不行,这等出卖主子血口喷人的奴才赶出去也是祸害。”   家丁们立刻明白,上去一下子把嫣红等人擒住就要带走,嫣红死命挣扎哪里是对手,她经过果子狸时厉声尖叫:“他不是好东西,你以为你逃得掉,你以为你逃得掉!”   果子狸:“我知道他不是好东西啦,因为——五少爷是好人,天底下顶好顶俊的男人~~~”   言毕使劲对着穆长清眨眼,穆长清面不改色:“自然。”   误会解除,当即就有人上前把果子狸带去换洗衣服,月香也陪着过去了。穆老太太则把穆长清叫到跟前拉着他的手慈爱地端详着他,一会觉得他手凉了,一下又觉得他会不会站累了,就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不停地絮絮叨叨,穆长清温和地陪着老太太说话,眉眼间冷色全部化开,穆如心拿了个手炉站在老太太和穆长清中间乖巧地说些俏皮话,穆兰芝被她娘的眼风刺得实在难受,便不情不愿地站在穆长清身后,等了好一会就是一句话也插不上。   穆如心瞧见了她嫡姐,天真地歪着头提议让长清考她们功课,穆长清便略问了几句诗,穆兰芝只答了两句剩下的时间都在看这穆如心对答如流。   穆老太太见了用手指点这穆兰芝:“成天就想着吃,斗大的字认不了一筐,以后嫁了人可让夫家笑话。”要叫灵慧的孩子肯定知道说些就愿意陪着祖母之类的话,偏偏穆兰芝心眼实在急道:“那可怎么办?我就是不会读书啊。”   穆长清却道:“祖母莫要忧心,我已为八妹妹捐了学位,年后即可去白鹿书院。“   穆老太太奇道:“你为你八妹妹捐学?”   “长清不才却也知道穆家两房同气同枝,自当竭力为弟妹筹谋。只是夫子不许带奴婢入书院,长清便寻了个本分老实的丫头以陪读之名伺候照顾八妹妹。”   这丫头他不说穆老太太也知道是果子狸,原来穆长清是为了穆兰芝捐的钱到了穆长荣嘴里就变成只捐了果子狸一个,长清一心为了穆家结果却被倒打一耙,想想之前的种种事情恐怕也多是如此,可怜长清身染重病根本没有分辨的机会,穆和常年在外叶慈又是个只知道哭的,这二房就是长清一人支起来。   这么想着穆老太太看穆政、崔宝婵的目光便冷上几分,家宴散了后更是只让叶慈陪着自己回屋休息,第二天便传话出来说东院人多吵闹,要搬到西院住着,急得崔宝婵一日三次地探望,几个孙子孙女下了学就去老太太房里,穆老太太这才没坚持,那增加1000两家用的事自然无疾而终,穆老太太还把一套压箱底的翠染头面和一对金镯子送给了叶慈。   叶慈自打嫁入穆家,头次这么得婆婆青睐,这天穆长清去问安时她正把玩手镯,叶慈话不多也就是吩咐些吃好睡好之类的话,穆长清一一应了,她瞧着长身玉立的儿子心念一动便说:“我都见了小狸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你要真喜欢,娘做主给你收房?”   穆长清抿嘴不答,脸倒是烧起来。   果子狸:“收房?”   叶慈嗔她一眼:“你莫不是想没名没分地跟着长清?我想好了现在你先做通房大丫头,等日后长清娶了妻便抬你做贵妾吃穿用度就不会亏了你,就像如心娘一般。”   果子狸:“可是我还不……”   穆长清打断:“母亲,春闱在即长清近日只想专注学业,男女之情暂无考量。”   叶慈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几番欲言又止,只觉得两人之间暗潮汹涌。   回去的时候穆长清打发走来喜就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果子狸低头瞄着他的袍角急巴巴地跟着走,走了一会穆长清停步没回头却问:“你适才想说什么?”   果子狸喘气:“想叫你走慢点啊,大爷腿长了不起啊。”   “不是这一句,”他背对她往前迈一步,离她更远,“……那日你还说要和我做一对同命鸳鸯。”   果子狸:“我没说那两个字!”   “自然,你没说,也没想过,对么。”   果子狸被问住了,她的确没想过当他的什么妾什么丫鬟,她觉得穆长清俊美猛地一看像她偶像,但几件事下来觉得他心思深沉嫣红临死前的话总在她耳边转,她知道他不坏自从跟了他,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可她和他之间好像总隔着什么。   大约是穿越女和本地土著之间的次元壁。   可惜不能这么给穆长清说啊,她要找个听上去不那么像忽悠的解释,寒风飒飒树叶打着转飘落他回头抬手,果子狸头一偏躲过去,却见他手上拿着一片落叶,不知为何穆长清松了手那片枯叶就顺着她的脸颊刮下来。   跟着树叶一起落下的还有他的唇,他贴着她耳垂:“那你现在可以想。”   果子狸握拳没动认真说:“其实我最近都在考虑一件大事——我知道下毒的人是谁了。”   煞风景,对,我就是要煞风景!   穆长清:“我也知道了。”    ☆、果子狸要读书(1)   穆长清:“我也知道了。”   他托着她的手,用指尖在她手掌上慢慢擘划,果子狸只觉得酥□□痒心神纷乱,要抽手却被他拇指压住四个指头由着他写完。   果子狸:“……没看清。”   他笑笑要继续写,果子狸哪里肯依忙说:“是大夫人对吧。”赶紧把手放到背后。   穆长清越过她肩头看着伸向天空的枯枝道:“目前看的确是她。”   “那么,你想怎么办?你肯定有主意了对不对?”她问。   穆长清瞥她:“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果子狸:“因为我们是同盟啊!还有我是闻到她身上的气味,但你怎么知道的?”   穆长清:“只用想想我倒了谁最能获利就不能难猜出——二房无人自然一应收支具归大房统筹。我之前也有所怀疑,只怪大夫人这次太急切倒令我颇感意外。”   “所以你一开始就挖了坑给她跳么?这是不是就叫一石二鸟,既除掉情敌又能干掉你。”果子狸觉得她家偶像简直是男版的甄嬛,满脑袋都是宫斗剧情,“你真舍得下本钱,还拿血抄经书。”   穆长清挽起袖子给她看,只见上臂有个黄豆大小的伤疤,那是新伤映得他肤光胜雪白皙滑腻得生怕摸上去会留下指印。   你一个男人居然长得比我白!   果子狸吞口水问:“会不会很疼……”   “名为血书,实则只用取少量血再混上些清水和朱砂,你竟然闻不出来?”   “是啊,我只对植物气味敏感,”果子狸给他拉好袖子感叹,“这大约真的是人如其名。”   “人如其名……这词倒用得妥帖……只是不知是狸猫做梦成了你还是你做梦成了狸猫,我到底在谁的梦中,入我梦的又是谁。”   他讲得深奥,果子狸果然又被绕住只由了他牵着回房。   大约是因为见着果子狸学有所成,穆长清便不再限制她看话本,更让来喜去集市了搜罗了一大堆流行本,大郇朝文化产业发达,单话本就分成灵怪﹑烟粉﹑传奇﹑公案﹑朴刀﹑杆棒﹑神仙等,果子狸从小就爱看鬼故事,得了这些宝贝便日以继夜地看,月香只当她用功每日好茶好饭,还给叶慈汇报说果子狸上进,哄得叶慈赏了她不少衣料。   倒是被穆长清逮住几次熬夜后就收了她的精神食粮,单给她留了些烟粉传奇之类,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果子狸看了两页就觉得脑袋发昏,全当安眠药拿着就上炕睡觉。   这睡得早自然就起的早,有几次居然能赶上和穆长清一起用早饭,她睡多了反倒没精神边吃边打哈欠,穆长清笑骂她何时才能长大便去读书,她用了饭开始老本行——练字。   现在开始练简单的单字,前几天练的“小”,现在开始写“木”字,三天后要写“头”,果子狸总疑心穆长清变着方骂她,问了几句奈何穆长清从字的起源、结构讲到做人需要端方,道理一套一套的,说得她只恨自己是小人之心,练得更加用功。   她写了会觉得腰酸背痛就去园子里闲逛,刚一出门就见着个七八岁的女孩正在门外,果子狸想了想似乎是八小姐穆兰芝,便规规矩矩地行礼。   穆兰芝咦了声:“你就是那个果子狸啊?长得一点都不像猫。”   果子狸:“八小姐也不像花。还有果子狸严格说来和家猫只算远亲,长得像才奇怪啦。”   穆兰芝:“是哦,你样子笨笨的嘴巴倒很厉害,嗯,我过来打声招呼因为过几天我们就要一起进学啦,你会背诗么?”   果子狸有点心虚:“略懂吧,咱们能不能不聊诗?”   穆兰芝喜道:“好啊,我也讨厌诗,过几天我们都要进学了,到了书院我和你坐一起,下课一同走。”   果子狸:“我懂了,咱们是学渣二人组。”   话说穆政十个妾,二子七女,穆兰芝在其中本就不是聪慧的之前因为是嫡女外加年幼,每日在穆政面前卖乖耍宝倒能讨个笑脸,但随着穆如心出生长大,众人的关注点便去了如心那边,这穆如心又和她娘一样,小小年纪就会察言观色,那些绕口的古诗古文都下了苦工背诵默写,穆政慢慢觉得还是如心惹人怜爱,便对她时有称赞。   这些话崔宝婵听了简直就像刀子在剜肉,每日不到三更就把穆兰芝提起来恨不能叫她头悬梁锥刺股,每次她看书崔宝婵就坐在身后不错眼珠子地盯着,穆兰芝原本天资平平心理压力一大更是见了书本就怕,听说穆长清给她捐了学便满心欢喜:至少不用每天在娘的眼皮子底下看书了。   穆兰芝今天越想越高兴,便主动来寻果子狸并自有一番计较:果子狸要是和穆如心一般读书厉害,她日后就摆小姐架子离她远远的。然则今日一见如故,两人都是读书困难户,穆兰芝喜出望外,但因为被穆如心弄怕了有心试果子狸,便拿出一张纸来问:“你说说这几个是什么字?”   果子狸一看,本着古文认半边的经验道:“都都平仗我?”   “是郁郁乎文哉。”穆兰芝总算碰到个比她还白的人啦,哈哈笑道,“我喜欢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果子狸:为什么我觉得不是好事 = =   穆兰芝得了果子狸便拉着她四处玩,果子狸平时都在西院活动,有了穆兰芝作陪首次涉足东院才知道穆家有多大,两个小姑娘在假山下面寻蟋蟀,找了半天才想起现在是冬天哪里会有,穆兰芝一拍头道:“我知道个去处,你跟上来。”   果子狸叫苦,她壳子是十二三,实际上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了这天寒地冻的想玩蟋蟀才怪,可拗不过穆兰芝,而且她发现每次和小孩子在一起玩,心脏就跳得又快又响,哪怕对方不那么友善,她都觉得说不出的开心,经历了几次后果子狸觉得大约是原主的意识残留。   她翻过原主的记忆,三岁丧父,十二岁被亲娘卖掉,中间十多年一人做了全家的家务和一半的农活,末了只能得点米糠果腹真是一等一的可怜人。原主又脏又小没有朋友,她虽然死了,身体和心仍旧记得小女孩的渴望吧。   两人到了个偏僻院子,因为人迹罕至野草长得铺天盖地,穆兰芝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在草丛里翻翻捡捡还真被她找出一两只蟋蟀,只是都是半死不活地伸着腿,渐渐的日头偏西果子狸觉得越来越冷,就拉着穆兰芝往回走,没走几步就见着一个袅娜的身影站在湖边一动不动,寒冷的水汽打湿了她单薄的衣物,果子狸觉得背影有点眼熟,就听穆兰芝道:“啊呀,是那个红玉。”   原来是被诬陷和穆长清通奸的第九房姨太太,果子狸见她愣在湖边疑心她要跳湖刚要过去就被穆兰芝扯住了。   “你傻的啊,二哥告诉我书院三大戒律:不要沾毓王、不要沾毓王、不要沾毓王。”   果子狸:“第二条呢?”   “笨死了,三条都是不要沾毓王!二哥说了见了那位轻则倒霉三天重则……”她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下一翻白眼然后接着八卦,“娘说红玉本来要被沉湖,可那红玉突然呕吐不止,娘找大夫一看,居然怀孕了你猜猜是谁的?”   果子狸:“反正不是长清的。”   穆兰芝给她的明确的白眼:“娘以为是父亲大人的,可算算时间对不上,再一问红玉,乖乖你猜她怎么说?”   果子狸觉得崔宝婵这种话都不避孩子,真是大意,却也好奇问道:“哪能是谁的?”   “红玉说孩子的父亲是云冽,爹爹快要气死了,那红玉倒是高兴得很,米饭顿顿用两大碗再也不寻死觅活了。”   果子狸:“那……那现在怎么办啊?这么养着?”   “娘也是这么问啊,爹隔天求见毓王,你知道毓王怎么回的吗?”   果子狸:“好妹妹,求你说吧,我这点脑细胞哪能跟得上你们的节奏。”   穆兰芝得意极了,她每日偷听来的闲话可算有人分享:“毓王就回了一个字——杀。”   “什么意思,杀谁?要孩子不要母亲?这个渣男。”   穆兰芝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爹也问,毓王殿下何意,然后得了两个字。”   “皆杀。”   果子狸一下子懵了,毓王的意思是连自己的骨肉都不要了么,那红玉、红玉……   “爹爹回来和娘商量了半天,觉得这话说的不明不白。最后还是长荣哥哥建议先把红玉的命留下来好生养着,日后要是毓王想起来无论是杀是留,我们都有法子。”   是了,要是云冽想要人,他们就把红玉母子送出去,要是云冽杀意难消,穆家自会轻取了两人性命。   水边的女子立在薄雾中,仔细聆听似乎能听到她在轻轻哼着一首童谣,曲调简单欢快,她还不知道自己和孩子的命运就被不明不白的两个字决定了。   果子狸想着自己以后闹不好要和云冽这种人抬头不见低头见,顿时觉得头一个有两个大。    ☆、果子狸要读书(2)   第一次去书院就赶上鹅毛大雪,果子狸被月香从被窝里挖出来,半恍惚状态完成了穿衣梳洗和吃饭,出了门才发现穆长清已经在马车上等着她了。   月香今天给她穿了件石榴红底子花卉纹样圆领中衣外套金红缎面出风毛斗篷,又暖和又喜庆就是略笨拙,果子狸上马车时腿伸不开差点被绊倒,来喜在一边拿着马鞭目视前方只当没看见,倒是穆长清及时接住她并凉凉叹了句:“又长胖了。”   果子狸被踩痛脚立刻回击:“我胖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吗?挡你看风景了吗?”   说完就心虚,她现在可不就吃穆长清的吗,刚想说两句好话,就听穆长清又叹:“然则未长高。”   可不,这段日子她专往横向发展,好在这壳子只有十三四岁,胖点矮点约么算喜庆?   穆长清神补刀:“快及笄的人了,还是狸猫样以后如何是好。”   果子狸忍无可忍:“你为什么一大早就欺负我,我上学第一天很紧张哎,都不安慰安慰人家忐忑的小心灵。”   穆长清:“你想我如何安慰你?”   果子狸笑嘻嘻:“两袋板栗,外加一袋山楂糕。”   穆长清指着胸口:“糖炒栗子,自己来拿。”   哎呀,这家伙还真带着呢,她伸手就要探进他衣襟,他顺着她的举动身体前倾嘴唇更红,果子狸一愣猛停下,讪笑:“月香说早上吃板栗容易胀气呢,还是不吃算了。”   说完坐到窗边把厚帘子挑开看着清晨严冬的雪景。   穆长清弯腰也靠过去,果子狸回头:“啥事?”   他只是拿出袋栗子放在她手边再慢慢退回去,果子狸瞧着手边还在冒热气的板栗到底没忍住,吃了两个她偷看穆长清发现他正端坐在车尾闭目养神便放心大胆地敞开了吃。   穆长清没睁眼,他怕一看她就泄露了自己的心思。   她不想碰他,自从知道他有了那样的想法后就明里暗里的回避他,他怎会不知!   她悉悉索索地啃栗子动静像只小老鼠,他忍不住看她却见她正背着身只能见后颈,被石榴红领子一衬更显得光滑细弱,那细小的绒毛就像在他心上扫过,在大郇朝女子十三就可成婚只是她一副孩子心性,约么要晚一点也无妨。   他独居数年对男女之事并不特别上心,他只是无法想象这毛团般的女孩在别人怀里嬉戏,她现在逃避他没关系,他们日日在一个屋檐下,她总会习惯他,总能适应他。   不管能不能,她必须接受他。   两人各怀心事,马车上安静极了等到了书院车刚停稳果子狸就跳下来,抬头就见穆兰芝正带着丫鬟等在一边,想来是特地等她。   穆兰芝认认真真对穆长清行礼口称多谢五哥,穆长清淡淡应了便去了商夫子入室弟子专用的礼圣殿。   白鹿书院共有礼圣殿、朱子祠、御书阁、明伦堂四座大殿,每个殿内各有数个小楼分属不同学科,科目涵盖了传统读书人必须学习的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和才艺类的茶道花道,每个学生可选择二到四门研习,其中书艺是必选课,男女混班但不得带奴婢入院。   入室弟子十名由商榷亲自教导,其余弟子由其他先生负责,但可在开坛讲学或夫子日常巡课时偶见商榷尊容。   穆兰芝毫不犹豫地选了她娘交代的淑女必修课:茶道,然后看着果子狸选了数艺,她一直想当做个软件狗,穿越过来觉得唯一能和计算机沾边的就是数艺了,穆兰芝急道:“赶快换了,别选那个你没打听过啊,那个教数艺的张先生最喜欢罚学生了,作业又多不写完都不准走。”   果子狸:“选其他的?礼法射箭弹琴还是插花喝茶,算了这些学下来还不如杀了我,就数艺了不换。”   穆兰芝见她坚决便找了个合理的推测:“我知道了,你想学了去给五哥管账对不对。母亲说二房的钱都捏在五哥手里,半个瀚城都能买下来,你果然要当通房大丫头啦。”   果子狸:“咳咳,其实除了嫁人我还有点别的理想。”   要是万事都指望着男人,那也太没意思了。   而且还没有安全感。   两人说着闲话就到了书艺的上课时间,白鹿书院的学制类似大学,一门书艺当基础课,每个班配一名先生都开下设读经、习字、绘画等单元,时间通常安排在上午,穆长清选的这个班的授课王先生口碑很好,还没上课位置就坐了八成满,等穆兰芝和果子狸到时只在门口剩了几个位置,两人赶紧坐好。   那王先生是个留着山羊须的穿着件旧长袍干瘦老头,上课也不带讲义,张嘴就能口若悬河之乎者也不停,果子狸用心听了会奈何全是古文,开始还能半蒙半猜后来觉得都是鸟叫,再一看穆兰芝已经昏昏欲睡,她放眼四处打量,靠近她们的墙面上贴了一副字,纸张挺括看上去是新作,那字也写得龙飞凤舞煞是好看,再一看内容果子狸直接吓呆:   向晚意不适,万径人踪灭。   大漠山如雪,江船火独明。   荡胸生层云,决眦戈成列,   浮生若梦里,抚琴发长嗟。   以她有限的高中语文,头两句分明是两首名诗合用啊,莫非这个位面还有别的穿越者,还毫无悬念地剽窃了名家名篇?   太无耻了!   太没有版权意识!   这让她以后还怎么抄啊!   果子狸脸上冒了一层汗,偷偷问穆兰芝:“别睡啦,你知道那首诗是谁写的么?”   穆兰芝扫一眼道:“这首诗啊,第三句最后一字明白写着呢,二哥说了王先生列为压卷之作,也不晓得好在哪里。”   果子狸细看“荡胸生层云,决眦戈成列。”云决?不对他没入书院是云……冽?   那渣男也是穿的?   却听穆兰芝道:“二哥说王先生讲这一首诗化用了五首名家名篇,格律全能对上偏偏意境相反,佳作佳作啊,啧啧真会拍马屁对不对?”   果子狸这才明白原来这个时代虽然架空但名家典籍和现代应该差不多,幸好她没拿李白杜甫去忽悠人,好险好险。   哎呦,还会弹琴,会弹琴也是个渣!   果子狸还要再问前面的学生不悦地回头瞪她们,两人忙收了声认真听课。   下了学穆兰芝拉着果子狸坐她的马车,果子狸刚要点头就见着旁边的来喜使劲摆手,可穆兰芝拉着她不放还说要补补笔记免得明天被王夫子骂,据说那老头有原则的很,越是达官贵人的子弟越严格骂得越多。   果子狸也怕上学第二天就被老师重点照顾,又想起早晨和穆长清在马车里的尴尬心一横就上了穆兰芝的马车。   两个姑娘一路叽叽喳喳不知道多高兴,回府有丫鬟婆子拿了瓜果点心给穆兰芝,穆兰芝便招呼果子狸一起用些,见果子狸不动手便塞了两个橘子给她,两人左手橘子右手毛笔写得正欢,忽然丫鬟来禀说大夫人请小姐和小狸姑娘去她住处用饭。   果子狸暗暗叫苦,她知道大夫人是下毒的人后穆长清便嘱咐她少去东院,今天和穆兰芝玩的开心居然忘了这茬,但大夫人已经开了口怎么也得去,好在穆兰芝在,估计崔宝婵也不会怎么难为她吧。   到了崔宝婵处,果然已经备下了一桌子七八个菜,还有个小火锅。   果子狸是奴婢按说没资格和主子一起用饭,但崔宝婵说小狸姑娘该算穆兰芝同学不用主仆的规矩,便招呼着两个小姑娘入席,因为就三个人所以没太讲究规矩,崔宝婵边吃边问了穆兰芝的功课又苦口婆心地交代了许多话,果子狸边吃菜边同情穆兰芝,现代教育学的观点是吃饭就要孩子好好吃,在饭桌给孩子上思想品德课既坏胃口又扼杀学习兴趣,被崔宝婵念了七年穆兰芝除了爱八卦点外居然身心健康也属难得。   这时桃蕊端上来一盏汤碗崔宝婵对果子狸笑笑,就亲手放到了她面前道:“前些日子闹了些误会,小狸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果子狸知道她是指在庆熙堂崔宝婵要打她的事连忙表示能被大太太打是祖坟冒青烟,完全不介意,崔宝婵笑的慈祥:“那小狸姑娘用了这碗参汤暖暖身吧。”   果子狸哪里敢用,因为自从桃蕊端上来她就闻出来参汤有毒,大太太你要不要这么急啊。   穆兰芝也伸手:“是好冷啊,娘我也要一碗。”   崔宝婵便让桃蕊再盛一碗来,果子狸忙说:“不好麻烦桃蕊姐姐的,八小姐就用我这碗吧,我还没吃很干净。”   “这像什么话,”崔宝婵笑道,“我这处虽不比二房,两碗参汤还是有的,小狸姑娘快用吧。”   说完就盯着果子狸,没错里面放的是奇毒“息心”剂量足够致命。   果子狸拿着碗手都在抖,她已经觉察这一碗□□气味浓郁远超寻常。她要是吃了多半不会当场毙命但回去没多久就会毒发,崔宝婵随便寻个由头就能搪塞过去。她要是不吃就证明她和穆长清已经觉察此毒,崔宝婵恐怕更会全力对付穆长清,她不知道穆长清到底多有能耐但现在就正面对上崔宝婵显然会很吃力。   “桃蕊,小狸姑娘怕烫,”崔宝婵见她神色紧张忽然道,“你吹凉了喂她。” 作者有话要说:  云冽:孤已经被黑出天际了 ☆、果子狸要读书(3)   “桃蕊,小狸姑娘怕烫,”崔宝婵见她神色紧张忽然道,“你吹凉了喂她。”   果子狸捂住肚子道:“哎呀,突然肚子疼,橘子吃多了我要去茅房。”说完起身就往外跑,只听得桃蕊在后面叠声地喊小狸姑娘等等我,果子狸哪里敢停,沿着大路一直跑,迎面碰到两个小厮,桃蕊在后面喊:“拦住她!”   小厮们立刻把果子狸逮住,桃蕊一步三摇走近笑问:“小狸姑娘,你还往哪里跑啊?”   果子狸:“茅房不在这边?那我再找找。”   桃蕊:“我带你去,大夫人可还在等着你,小狸姑娘别白费力气了。”   果子狸哪里肯干,扭手扭脚使劲挣却听到一阵脚步,然后有人道:“果子狸,你让少爷好找!”   月香来了。   只见月香对桃蕊微微点头就算行过礼,然后皱眉问:“敢问桃蕊姑娘,为何拿住果子狸?”   桃蕊使眼色叫小厮放了果子狸勉强笑道:“月香姐姐误会了,果子狸腹痛我正差人带她去茅房,既然姐姐来了,我便把她交给姐姐了。”   “有劳,”月香把果子狸带到身边,“桃蕊姑娘想必也知晓小狸不同一般丫头,日后莫要这些粗苯男子近身,否则二夫人那边我也不好交代。”   桃蕊讪笑着应了,回房时禀告崔宝婵时心内疑惑:“大夫人,您说那丫头怎么死活不吃,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崔宝婵略想想便摇头:“息心乃世外奇毒,堂姐赠我时说过世间无人能辨就是御医也不能觉察分毫……大约她是凑巧。”   然则那丫头两番坏了她的事,就算穆长清保着内宅大院水深着呢她有的是机会下手。   穆兰芝吃过饭正要回房,忽而贴身伺候她的丫鬟急匆匆进门抖着手给崔宝婵一个橘子,跪在地上道:   “适才奴婢在小姐的果盘里发现这个,奴婢敢保证小姐用的每样物件都是亲手查验过,就是刚才小姐也和果子狸吃的好好的,竟不知何时有了这等东西。”   那橘子金灿灿的却有一根明晃晃的银针插在上面,是警告也是威胁:他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扎在橘子里,下一次也定能刺在别处。   崔宝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冲到腔子里,穆长清你好狠的手段。   果子狸跟月香回屋里时戌时将过,天色黑的如同鸦翼,果子狸揉揉眼睛就要回房月香扯住她冲着还亮着灯的穆长清房间努嘴,果然该来的还会来果子狸吸口气端了茶盏进去。   穆长清正在拿了王羲之的字临帖,已经写了一整张,果子狸等着他把最后几个字写完才把茶杯送到他手边,穆长清不接只又抽出张纸来要接着写,果子狸忙过去帮忙拿镇纸,上次那对白玉狮子被她砸了个,剩下的那只孤零零地坐在砚台边踩着绣球,白生生地瞧着又可怜又孤单。   就像穆长清一样。   等这张又写完了,穆长清才开口:“狸儿又顽皮了。”语气温软不像在生气。   果子狸忙卖乖:“我不该去大夫人那边,我知道错啦下次不会了,少爷还要练字么,我觉得你的字已经很好看啦,反正比某人强多了。”   “某人?”穆长清手一顿。   “就是那个云冽啦,我今天在学堂看到他的题字了,张牙舞爪一点都不好看,还是少爷的字好看,少爷什么都好看。”所以咱们能不能不练字了,这茶我都端了好久啦。   “毓王好行草,我喜隶书。”他说着写下“云”字,猛一看居然和云冽的字有五六分相近。   他写完就接过茶杯却不饮,只坐在太师椅上端详果子狸,果子狸觉得气氛又变得像在马车上时手足无措只得低头不看他,过了会穆长清忽而问道:“我七岁那年曾有个妹妹,可惜体弱生下来没多久就得天花夭折,她若是还在,如今跟你差不多年岁。”   果子狸呀了声偏头看他,眼睛又大又亮。   “我幼时常想要是妹妹活着该多好,偌大个西院就不会单余我一人,母亲也不会郁郁寡欢,小狸我见到你便想起胞妹,我是不是有些痴?”他低垂着眼帘喃喃自语,皮肤雪白泛着珠光,温柔又悲伤。   这、这是忧郁版的易峰啊,作为脑残粉的果子狸全身的血都冲到头顶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见他坐着便过去搂住他的脖子还拍拍他的背道:“人死不能复生,小小姐一定去了天国,你不难过不难过哦,以后我天天陪着你。”   穆长清略抱抱她,发现她搂得很紧,哑着嗓子慢慢说:“你莫要戏弄我。”   果子狸:“不戏弄,不戏弄,你也别总伤心啦。”   烛火下,是两个人依偎的身影,月香在门外看的高兴,却暗自纳闷:夫人嫁过来总共就生养了长清一个,哪里来的小小姐?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过了春节就是草长莺飞的春天,因为书院官宦子弟多到了春节各种交际应酬不断,书院开学便略晚些到了四月间才正式上课,果子狸已经非常适应书院的生活,每天早晚跟穆长清一起进学回家,偶尔穆兰芝来西院和她一起写作业,几个月功夫果子狸又长得元白了些,头发又黑又亮小下巴勉强还是尖的,却变成了双层。   她快15啦,叶慈略提了两次要给她操办及笄,但都被穆长清拦下。   “少爷不想让你被那么多人瞧着,”月香给果子狸挽头发,“等你大了就不能总梳花苞头,要像三小姐、四小姐那样弄个祥云髻或者坠马髻,可你这头发多是多,又软又细怕是不好扎。”   “那就不弄了,每天往头上扎那些棍棍棒棒,走一步都要响多累,要是丢了个啧啧,我宁肯一直花苞头,你知道吗过了许多年以后花苞头可是流行。”   “呸呸!”月香用簪子敲她,仔细地装饰在花苞头上面,还不忘教训她,“就是总这般浑说才长不大。”   她说的是果子狸专往横着长,每日好吃好喝个头还是小小的,手脚细细的月事也一直没来,月香问了几次要不要请大夫瞧一瞧奈何果子狸坚决不肯穆长清不置可否,月香只得作罢。   因为有那个很麻烦好不好!果子狸暗说边啃枣子边温书,大郇朝多产冬枣,个大皮薄干脆爽口,果子狸每天要用上许多,现在到了春天大半枣子都霉变变质,幸好穆长清早就在冰库里存了几筐才能保证她日日不断,饶是如此,这冰冻的枣子到底不够新鲜,果子狸用了两个就没了兴趣,只用心预习功课。   这天天气晴好,暖风一阵阵的熏人,巧的是王夫子微恙略上了小半个时辰的课便放了学,果子狸和穆兰芝得了遣散令高兴得不得了,一致决定去逛街,可临到上马车时果子狸犹豫了,她跟穆长清保证过不能乱跑要乖乖等他下学,便说什么也不肯走。穆兰芝劝了几次见劝不动便只得陪着她。两人在书院里四处闲逛,然后在一个小角落发现了个小水塘一只姜黄猫正围着水塘喵喵叫,叫两声就凑过去喝几口水然后再叫。   日光下白白的胡须一根根闪着油光,肥肥的肚皮放在后爪上,脸颊鼓鼓,穆兰芝道:“好可爱。”就要伸手去摸。   “别过去,”果子狸道,“它郁闷着呢,留神抓你。”   穆兰芝奇道:“我觉得它很开心啊,娘说了心宽体胖。”   “胖子的烦恼你是不会懂得,”果子狸悲痛地说,“池子里有鱼,他想吃鱼又吃不到,想把水喝干,你看它肚子是不是在晃就是水喝多了。”   所以才忧郁嘛。   “可是我好喜欢它,果子狸你也是猫啊,你叫它过来给我摸摸,就一下下。”   果子狸肯答应才怪,两个人正扯皮呢,忽然姜黄猫叫了声几步跳到假山上,然后有个人从树上慢慢滑下来,居然是云决。   他带着毡帽爬下树,簇新的缎面袄子被树皮挂的脱丝也不在乎,先对穆兰芝道:“聒噪!”然后对果子狸拱手:“小狸姐姐好。”   果子狸:“晕厥少爷好。”   穆兰芝:“你敢骂我,你才聒噪,你全家都噪!”   云决上前一步:“你再说一个字,我就告诉我十三哥把你家满门抄斩!”   穆兰芝人老实到底是太守的嫡女地位摆在那里,平时也就是崔宝婵训训,今天被个小鬼骂了当然不肯示弱,立刻回击:“我管你十几哥,我就说了聒噪聒噪。”   果子狸:“憋说话,他哥是毓王。”那边云决已经摘了帽子蓝色眸子凛冽如刀。   穆兰芝一愣立刻闭嘴。   “可惜你刚才已经说了14个字,一字一命,你现在可以想想从谁开始砍起。”云决阴测测道,他和穆兰芝差不多大却比她高得多,语气神态更像个大人。   穆兰芝使劲摇头,眼泪都快出来了。   “闹够了没!”果子狸敲云决头,“我也是她家的,你是不是也要斩了我。”   她知道云决喊打喊杀其实就是个熊孩子嘴巴痛快。   果然云决熄火哼了声就作罢,倒是穆兰芝真被吓到了抽抽搭搭哭个不停,也不知是被云决还是被云决他哥。   最后云决被哭烦了便道:“闭嘴!”   穆兰芝:呜呜呜呜   云决:“再哭我就砍了你!”   穆兰芝:哇哇哇哇   果子狸:“再说一次砍我就砍了你!”   云决:“我十三哥……别哭了我给你们逮猫行不?”   穆兰芝、果子狸:“你行?”   云决从背后掏出个鱼竿来,云冽进学他次次跟着又不想读书便在书院四处游荡,最近发现此地便日日带了鱼竿钓鱼玩,偶尔拿两条喂猫,搞的只要他一出现姜黄猫就守在他背后等鱼。   他上好饵走到水池边,回头见果子狸眼睛亮亮地望着他,穆兰芝则张着嘴脸上还挂着鼻涕,心中得意大力甩鞭却不想脚下一滑,竟然落水了!   果子狸:完了,这下真的要被杀全家了。    ☆、果子狸要读书(4)   果子狸:完了,这下真的要被杀全家了。   穆兰芝哇的一声哭出来,果子狸交代句:“快去叫人。”吸口气就跳进水池,这池子看上去并不深,尚能看见云决乌黑的发顶在水面上浮了片刻,所以果子狸敢下水救人,等她跳下去才发现上了当。   确实不深,最多到成年人的胸口,但果子狸又矮又胖,立刻淹到唇下,她勉强站稳往云决方向走,水池底都是齐膝烂泥,好容易走过去她把在水下扑腾的云决往上拔,结果脚下的淤泥立刻下限顷刻淹到大腿,果子狸咬着牙卡住云决的腋下把他往上举,云决紧闭口鼻眼睛居然变成蓝紫色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云决张嘴,吐出一串气泡,果子狸让他坐在自己肩膀上,淤泥这下淹没到她的腰部,云决的头已经浮出水面,她感觉到自己还在往下陷终于没顶,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冷水呛得她口鼻生痛,头顶云决的蓝眼睛越来越模糊。   大约我要穿回去了,见义勇为会不会有加成。   这是她最后一个念头。   突然觉得脑袋一痛,有股力量压在头顶,然后顺势急旋,接着红光一闪肩部云决的重量完全消失,有人踩在她头顶救走了云决,并顺势把她踢入湖底!   谁这么没公德心顺手拉一把会死啊!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穆兰芝陡然拔高的嚎哭声:“小狸姐姐你为什么这么傻啊……五哥……”   话音未落,另有一只手臂搂住她的腰顷刻把她带出水面,正是穆长清。   果子狸浑身湿透,从头到脚都是淤泥她拉着穆长清的手浑身都在抖,穆长清安抚地拍拍她方才回身叩首道:“参见毓王殿下。”   大人渣?   他就站在三步远的地方,果子狸先看到一方血红的锦袍,绣着四爪金龙,那人非常年轻容光焕发她本想瞧瞧他到底长啥样,结果抬眼就对上一双冰魄般的眸子。不似长清的温润幽深,也不像云决的空灵透彻,是淡到几乎透明得浅蓝色看似烟波浩渺又似空无一物。   目中无人,目下无尘。   刚才就是他踩着她救走云决,果子狸瞧着裹着狐裘被侍从抱着看上去并无大碍的云决和毓王一点水渍都没沾上的衣服在心里问候了他娘。   “免礼。”毓王道,“穆公子果然文武兼备。”   穆长清笑道:“毓王殿下也是一派英雄气概,今日池畔偶遇实乃穆某荣幸。”   果子狸跟了穆长清快一年,知道这是他不想多话的套路,对方多半会顺着话说哪里这也是我的荣幸,穆长清就会拱拱手说期待下次再聚就能走人。要是对方继续套近乎穆长清便一路荣幸下去不做深谈,用不了两下也能走人。   就听毓王道:“适才你已在夫子处见过孤,算不上多荣幸。”   他居然这样对答,穆长清衣袍全湿被风一吹冰冷刺骨,果子狸生死一线他思绪纷乱没深想云冽本非寻常人岂能拿套话打发。想到这穆长清神色一凛,毓王倒走到穆长清身前扬手帮他摘掉黏在头顶的水草,穆长清本比寻常人高毓王居然还比他高半个头,他为穆长清整仪容时微微弯腰。   “穆某乡野草民岂敢劳烦毓王殿下,”穆长清作势要跪却被毓王一把扶住只得道“穆长清惶恐。”   “春闱在即穆公子又有志仕途何必自比贱民,”毓王单手托着穆长清两只手臂硬把他往上拉,就听骨节咯嘣脆响毓王神色如常倒是穆长清脸立刻白了三分,想来毓王用了寸劲,“实乃口是心非,无趣!”   他语气凶狠却解下自己外袍给穆长清披上还道:“然则孤还是愿意你活得久一些。”   穆兰芝:这是什么状况?果子狸才是那个需要保暖的人吧?   果子狸:二位慢慢聊不用理我真的,我只不过是差点被淹死现在全身冷的像冰一样……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水里……   该死怎么肚子开始疼了。   一旁穆兰芝忽然指着果子狸道:“小狸姐姐你怎么了?”   同时果子狸觉得一股血从肚子里流出染红了身下的地面。   “狸儿?”穆长清一把抱住她看着血迹心急如焚,“可是哪里受伤了?”   “小产了,”毓王颇有经验的样子,宽慰穆长清,“穆公子节哀。”   果子狸:云冽!老娘和你不共戴天!   晚了许久的月事终于到了,因为果子狸着凉外带受惊格外来势汹汹,穆长清把她带回府时她已经发起高烧,起初还能给月香说两句池塘救人的经过,吓得月香不停的念佛,后来高烧两日不退,无论怎么喝汤加减衣服都不能发汗,反倒是浑身滚烫脸颊都烧成通红她便昏昏沉沉,连汤水都是月香等人用瓷勺撬开她牙关才喂下去。   恍惚中她知道丫头们一群群来去,叶慈来了、崔宝婵来了、就连穆老太太也差人送了点药材。穆兰芝偶尔在她床边晃晃,月香总给她擦身,陪她最多的却是穆长清,每次她略清醒就能看到他的身影,有时在她床边小憩,有时忧愁地按她额头,她想劝慰他却没力气然后又陷入无边的沉睡。   说来也怪,她穿过来之后极少回想起穿越前的生活,就连梦中也几乎没有。充斥着她梦境的是原主那个就叫果子狸的女孩的生活片段:又白又亮热气腾腾的大白馒头放在桌上,她经过馒头走到低矮的鸡窝弯下腰;崭新的书册、长短粗细不同的毛笔在她眼前摇晃飞舞她伸手去抓;洗的干干净净迎风招展的泛着皂角气味的麻布衣服被她一件件收好……   很寻常的生活片段,有色彩有温度却没有声音,不应该说有一种尖锐的噪音充斥着原主的整个记忆,在记忆的尽头是一片无比湛蓝辽远的天空,身边都是又高又长的野草,她觉得自己变得很小很小,比最小的孩子都小,她不停的往前跑像追赶又像在逃避。   这梦太TM累人了,我才不跑呢。   果子狸知道是梦便努力控制身体不动突然天就暗了一滴冰凉入骨的雨水落在她皮肤上,她睁开眼却见着是月香在给她敷额头。   见果子狸醒了月香忙端来蜂蜜水,里面泡了大枣和冰糖一直在炉子上给她温着,果子狸用了一口就觉得口齿生津,快被烤干的喉咙立刻舒服了许多,她用完一碗还想要,月香却道:“乖小狸你睡了三天,吃食方面要暂时节制些,等一个时辰后才能再喝。”   果子狸说不出话来只一扁嘴作势要哭,她本来病弱又来着月事,这要哭了越发楚楚可怜,月香被她闹了两下就心软又盛了一碗果子狸喜滋滋闭目养神并张嘴等着喂,却半天没等到再一看,面前哪里是月香分明是哭笑不得的穆长清。   穆帅哥好像瘦了些,不知道CP毓王殿下是不是很失落。   她对他笑笑随即头一歪又昏睡过去,如此反复数日到月香给她换了薄被时才止了血,精神头也一天天好起来。   这天午后就下起雨,月香摸着她手冰凉怕她着凉又给果子狸塞了个暖炉在手上看着果子狸白白尖尖的小脸犯愁:“姑娘家第一次月事多少有些痛楚,只是像你这般凶险我倒是从未见过,我听大夫说你似先天就有不足之证后天又养育不力那天有落了水,只怕以后你每月都要吃大苦头了。”   果子狸深以为然,她穿越前是个健康宝宝经期不痛不痒定时定量比闹钟还准,哪里晓得现在要吃这种苦,这病搁到现代就叫内分泌失调,属于妇科疑难杂症专治老中医那种。   “你也别怕,不过再过一两年就成,”月香笑道,“大夫说生了孩子就好。”   呵呵哒,老中医们都是一个套路么。   果子狸不耐烦月香说这些,这具身体才成年就要生育有没有人性啊,不对,她明明是黄花大闺女,怎么就被人扣了流产的帽子!   “哼!大人渣!”果子狸一拍床板,月香听她骂了无数回见怪不怪倒把穆长清招来了。   “声震屋宇,力碎原木,小狸果然大好。”穆长清进门来,月香便行了礼到外屋候着,果子狸披散着头发,她发质细软有些新生的短发尾在脖颈边打成小卷软糯可爱,便陪着她细细说了一会话,态度十分温柔和蔼,果子狸越说越困,加上原本就是靠在床头,渐渐眼皮子打架想要睡觉了,突然床板一响却是穆长清已经坐在床榻边。   细雨霏霏又闭着窗户光线暗淡,等他靠近了果子狸才看见他颧骨上像黏了什么东西,擦却擦不掉反倒把他的面皮弄红,原来是个小伤疤。   又细又短,像是被指甲戳的。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重头戏重头戏哦哦 ☆、乖乖学生(1)   又细又短,像是被指甲戳的。   奇了怪了谁会去抓穆长清的脸呢,想到这果子狸就打趣:“长清哥哥可是跟野猫打架啦?脸都被抓破啦。”   穆长清问:“是猫爪印么你再仔细看看?”就脱了鞋上床和她头并在一处脸对着脸。   他长的清俊风雅一下这么靠近果子狸心跳慢一拍,却也看到他脸颊上似有小小的淤块,忙问:“怎么了?真和人打架了么?”   “我不想告诉你,”穆长清合上眼道,“除非你告诉你我刚才在抱怨何人。”   “还能有谁,就是那个大坏蛋云冽啦,张嘴就不说好话,”果子狸咬牙,“说我小产,还要杀自己的孩子,大人渣。”   穆长清伸长手臂给她压被角半个胳膊就放在她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她:“毓王无妻无子,你从哪里听来的浑说。”   “穆兰芝告诉我的啊,她说红玉原本怀了云冽的孩子,大老爷问怎么处理云冽就说杀、皆杀。虎毒不食子呢他真是坏透了对不对。”   “皆杀?”穆长清手一顿眼睛却睁开,清澈透亮,“他真这么说?”   “是啊,兰芝说大老爷一家分析了半天都闹不懂云冽的意思,只好把红玉母子先养着——你要我帮忙吗?”   果子狸问,因为穆长清慢慢坐起来正在穿靴,穿了两次都没放进靴筒。   “大房拿不准毓王是要杀孩子,还是去母留子又或者两者一并除掉对也不对?”穆长清问,不等果子狸回答便冷笑,“便想着留下母子性命好做应对,好糊涂的大伯!”   “哎?我不是很懂……”   “小狸,皆杀——还有第四种解释。”他穿戴妥当摩挲果子狸的发顶,“看来我这罚挨得不冤,穆家的祸事快要到了——小狸你莫怕,万事有我。”   他走后果子狸越想越糊涂,便把月香叫来反反复复地问,月香想来惯着果子狸见她真急了才偷偷告诉她,穆长清是被二老爷打了耳光,因为他错过了春闱要考得等到明年。   “怎么会……长清哥哥一直很留心学业啊,大家都说他要是考了肯定有好名次为什么会忘了?是病了么?”   果子狸问,却见月香直直地盯着她,她猛然惊醒,难道是因为我……是为了照顾我才没去考试?   她这才发现叶慈近日都没来探望她,穆兰芝每次来了也是匆匆忙忙言语躲闪。   长清你好傻。   果子狸这一病弄了两三个月,好容易养好了点又到了夏天上了两天课书院就放了假,没错古代也放暑假主要因为没空调没风扇还不许这些金枝玉叶们带奴婢,书院怕真热出个好歹来便在最热的一个月全体放假,   “切,我给你讲,其实是因为夫子新得了个宅子,就在书院后边的山谷里冬暖夏凉,一高兴就暂时不想出来教书啦,夫子最好永远不要出来我就能永远不用进学该多好啊。”穆兰芝边感叹边递个莲蓬给果子狸,果子狸闻了闻摇头,穆兰芝便放在一边再去小篮里拿。   穆家产业丰富瀚城八成的铺面都姓穆,穆和回来后又接连在瀚城周围买了两个庄子,每旬都有租客上供时令的粮食水果,穆兰芝作为唯一的嫡小姐独得一份偶尔分些给果子狸,几次就发现果子狸挑的瓜果都格外甘美,便日日来寻她吃喝玩闹。   “要是叫你娘听见了,咱们两都要挨骂。”果子狸把又白又嫩的莲子拨出来,一颗颗整整齐齐地排在石桌上,“我还挺愿意进学的,不读书天天守着这方园子多无聊。”   穆兰芝看看左右无人小声说:“别急,这园子咱们不用住多久啦。今年我爹政绩考核优等大约马上就要升官,娘说要换大房子祖母的意思是大房二房都要一起搬过去呢。”   穆兰芝是长房嫡女,从小受的教育就是三从四德那一套,加上时常听崔宝婵穆政的墙角,张嘴已有几分像少奶奶。果子狸知道和她多说无益,只是闲下来了就去长清书房找些经史子集,或者自己练字,一个假期下来居然写了半箱子纸,运笔也像模像样了。   只恨月香看她看的眼珠子似得,她只要略站得久了就一趟趟地进屋端茶送水,她要还不休息月香就会虎着脸说要告诉长清少爷,果子狸只得作罢。穆长清最近忙得不着家,他已经因她错过春闱,她不能再让他担心。   转眼酷暑已过,白鹿书院终于开学,果子狸的课业又重了些,第一学期主要学习书艺,王先生满嘴古文人倒也和蔼,到了第二学期选的那门数艺便加了上来,穆兰芝看到数字都头疼可崔宝婵不知怎地非要她也跟着学,她便愁眉苦脸地跟着果子狸一起上数艺——这门课以《九章算术》为蓝本主要讲授历代的数学成就,无趣得很,两个姑娘到了教室发现稀稀拉拉只坐了七八个人除了一人外其余都是男子,那一人果子狸一看连声叫苦,居然是李月如。   乖乖,千金大小姐也爱好数学啊。   她有所不知,李月如是闻名大郇朝的才女,六艺除了骑射外无一不通无一不学,穆政这番考核李刺史出力不少崔宝婵让穆兰芝也学数艺有心让穆兰芝和李月如套套近乎。   而张先生是个浓眉大眼的女先生自带怀才不遇的光环见了穆兰芝和果子狸便道:“数艺最讲究逻辑和悟性唯有男子才可融会贯通,若非极灵慧的女子实难学成。”言毕鼓励地对李月如微笑。   言外之意是其他的女子就别白费功夫啦,上了几次课果子狸就发现其中门道:敢情张先生在教一年级课程,还是从个位数加法开始的一年级课程。   原来大郇朝重文轻理科举考的都是儒家经典,数学属于副科,至于化学生物那简直是旁门左道,算账出纳这些俗事自有下人打点小姐公子们只要学点皮毛就可应付日常了。   但张先生喜好卖弄,回回只布置了题目便离了教室,半个多时辰才回来。   学了这些日子才学到两位数加法偏偏这些学生都和穆兰芝差不多大都在六七岁左右,不懂计算基本靠掰指头学得相当吃力。见学生们做不出便是一番冷嘲热讽,奚落够了才讲解解题思路。   果子狸跟自己小学数学老师比了比,觉得大约是张先生教学方法有问题。   穆兰芝连着两日都做不出题目也听不懂讲解,第三日上课便自暴自弃蒙头睡觉,张先生觉得自己料事如神便把穆兰芝那份口水移到果子狸身上,果子狸倒是不在乎张先生的嘲讽,经过高考的人要是连两位数加法都闹不懂才是笑话,故而本本分分把习题也能按时完成倒也安稳度日。   这天张先生心情格外不好,因为等她在课堂上例行骂了三盏茶功夫负心汉又历数了半个时辰自己杰出的数艺天赋后发现她原本八个学生跑得只剩下小猫五六只,其中还有两个是她最不待见的心中更是烦躁,便留下题目拂袖而去。   嗯,只有一道题目,从1加到200,等她回来时没算出来者一律罚站半个时辰。   她一走教室里就一片骂娘声,哪里是教书分明是折腾人!李月如倒是眼观鼻鼻观心铺开宣纸便凝神演算,围坐她身畔的小男孩们见漂亮姐姐如此也陆续开始认真作答,只是这题目确实枯燥无趣不时有人小声交谈。   而穆兰芝镇只换个角度继续睡觉,果子狸则拿毛笔头戳穆兰芝鼻头玩——对这种高斯七岁就会玩的数字游戏她真提不起兴趣来。穆兰芝睡得投入发间玳瑁珠子滚到讲台下还是果子过去给她捡。   忽然有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学堂大门打开却是须发皆白的商夫子巡课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应入室高徒,商榷知道这是数艺课又见空空如也的讲台便沉声问:“张从婉现在何处?”   就见张先生急匆匆地从走廊那头疾步走来道:“学生适才遗忘了教案,回去取来不想夫子巡查。”   商榷语气缓和了些却仍道:“教学用具理应一应课前准备妥当岂能反反复复,从婉你下次不可如此大意。”这是说两句便算的意思。   夫子不痛不痒的教导要叫别人听了顺着台阶就能往下爬,但张先生自视甚高不喜别人批评何况还当着学生的面,强辩道:“请夫子明察并非从婉懈怠,只是这届学生愚钝打乱了我的教学计划才不得已彻夜临时重新编排教案,精神不济方才有此疏忽。”   言毕微微把脸转向穆兰芝果子狸方向,穆兰芝已经醒来脸上还有袖子印想来刚才还趴在桌上睡觉。   张先生目力好,一眼就看到果子狸桌面空空如也别说做题连半张白纸都没有,再补一句:“如夫子所见,某些学生平日具是这般空空如也白眼望天。”   商夫子顺着张从婉的目光也看到果子狸的桌面,对比其他学生满满当当的答卷相当显眼心中不悦随口道:“此风不可长,长清你带她去领十戒尺。”是要穆长清打她的意思。   果子狸这才注意到,穆长清、云冽等七八个得意高徒都跟着商夫子,十戒尺就是打十下手板心穆长清怎舍得打,刚要求情却听云冽朗声道:“孤可代劳。”   云冽名为弟子毕竟封王,金口一开再难转圜。   商榷果然道:“去吧。”   云冽拿了一尺长的油黑戒尺在手,他眉扬入鬓眸色比一众皇族都要淡是非常浅的蓝色,却生着一双比寻常人大的多的手,听穆兰芝说他曾徒手撕开过犍牛,要是被这双手打十下……   赶在穆长清开口之前,果子狸道:“我没做错事,敢问夫子为什么要打我?”    ☆、19章 乖学生(2)   赶在穆长清开口之前,果子狸道:“我没做错事,敢问夫子为什么要打我?”   商榷语气平和:“自是因你懒惰懈怠,不听从张先生教导。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若是确实愚钝倒也罢了,可连纸笔都不拿就是态度恶劣,自当领罚。”   一群人都说夫子所言极是,果子狸却问:“这题我能心算,当然不用拿纸笔,要是夫子不信大可以考我。”   “心算?”商榷问张从婉,“你出的是何题目?”   “回夫子是从1加到200,学生欲用此题培养他们的耐心和谨慎。”张从婉道,一项项加起来最快也要一个时辰上百道运算她能心算出来才有鬼。   “启禀夫子,小狸大病初愈时有体虚耳鸣之状可能没听清张先生之题,”穆长清也知其中利害,拱手为果子狸解围,“她是穆府女子是长清管教无方,这十戒尺请让长清领受。”   商榷斥道:“胡闹,戒尺岂可代替。”   他们说话功夫果子狸却已取了纸笔,只略画了两笔便把宣纸竖起来给众人看:20100.   是正确答案,张从婉脸色剧变,商榷倒是颔首微笑,他素爱才就对着张从婉道:“此女倒有些本领,你日后可单教她些今有衰分之术莫要再出这些迂笨题目。”   其实商夫子、穆长清等人都知道这题可首尾相加再用乘法简便计算,但这些都是刚接触数学的新生,的确该让他们从头学起熟悉加法,无论果子狸用什么方法都证明了目前张从婉的十位数加法对她来说太简单了。   张从婉应了声知晓了,脸却涨成猪肝色,平日不起眼的毛丫头居然在夫子面前下了她面子,以后还要单开小灶实在气不过,再说果子狸怎么看都是普通人,怎么能这么快算出来,是不是作了弊?忽然计上心头道:   “果子狸,适才我把答案放在讲台上,你是不是偷看了。”   果子狸奇道:“你没放,你说了题目就走了我可没看——你们不信可以看看讲台上有没有答案啊。”   “你看完了,当然会把答案藏起来这样才好显得自己聪明。”张从婉早就料到果子狸会如此反驳,“学不好是资质平庸,不学好实乃品行有亏。”   果子狸争辩:“我没藏答案,你们不信可以搜我东西、搜身啊。”   “胡言乱语此乃书院,先贤之所岂可如市井粗鄙无状!”商榷道,“长清,你怎么说?”   穆长清看了果子狸一眼答:“学生以为,小狸断不会如此行事,想来其中应有误会,待学生将她带回府细细查问定便给夫子、书院一个交代。”   至于是什么时候那就难说了!   张从婉自然知道是穆长清的缓兵之计,她本意推卸责任见穆长清两次出言解围知道果子狸有靠山,也就只能见好就收,便道:“我也……”   却听有人道:“不必长清哥哥费神,小女有一事禀告。”   居然是一直冷眼旁观的李月如。   “适才张先生一走,果子狸似有去讲台逗留了片刻,还翻翻找找似乎在寻什么东西。”   果子狸:“我是去捡珠子啊还有其他同学,他们应该知道我做没做。”   可其余人等都低下头不做声,倒是有个坐在李月如身边的参事之子叫董长军的道:“我也可以作证,李小姐所言不虚果子狸是看了答案。”   穆兰芝忙道:“我证明小狸不是这种人,我相信她!”   这话好是好,可穆兰芝眼角还挂着眼屎粑粑,夫子信她才怪。   商榷摆摆手对云冽道:“有劳毓王。”   云冽笑笑就要过去,果子狸大喊: “且慢!”   云冽居然止步认真地盯着她,他看人很特别,眼珠不动只脖子那神情跟眼镜蛇似得。   果子狸:“我能证明我没看答案,因为对我没用——你们可以出题目考我,只要类似的随便出!”   商榷本不想再为此事纠缠,但云冽没动众人都等着看结果,便有了几分兴趣,那边张从婉会意便说:“从1加到1000.”   “500500”   张从婉:“从1加到10000。”   “50005000,张先生我们还需要继续吗?”   自然是不用问了,也不能再问了果子狸分明熟知此类题目算法,张从婉汗如雨下,她知道果子狸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和能力,再问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加颜面扫地。   商榷果然道:“真相已明,尔等好自为之。”起身要走。   这是要息事宁人,果子狸耸耸肩感谢高斯,感谢现代小学教育不被云冽打手板感觉真好,可是张从婉和李月如联手冤枉她,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请问张先生,这栽赃陷害歪曲事实又该如何处罚?是不是也该挨戒尺?”   张从婉一愣随即答:“莫非小狸姑娘想打李小姐?李小姐约么看错人了再说你可知她父刺史母乃五品诰命夫人,有道是刑不上贵人小狸姑娘莫要闹了。”   果子狸最恨仗势欺人,要还嘴却见穆长清连连对她摇头,憋屈不已却听那边云冽说了今天第二句话:“孤可代劳。”   果子狸:云冽   他是皇族又封亲王自然是打得,可李月如千金小姐被男子打了日后如何做人,李月如一张桃花面吓得煞白再一眨眼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果子狸乐得看热闹这时有个甲士快步奔来一身铠甲已被血染得红黑难辨,见了云冽倒头就拜并呈上一封密信。   云冽略看了两眼对商榷拱手告辞,他军务在身素来神出鬼没众人早就习惯,商夫子也只叮嘱他刀剑无眼万事小心。   云冽应了临行时突然想起什么居然回首甜甜一笑。   果子狸、李月如、张从婉周身一寒,过了半响果子狸才明白这大约是被雷到的感觉。   想想两次碰面这家伙都是光芒万丈地出场,摆出深不可测傲视群雄的样子可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掉链子,不过云冽笑起来眉眼弯弯戾气全无居然带着两分妩媚。   傍晚下学了坐在马车上时,果子狸便告诉了穆长清上述观感,并狗腿地加了一句:“当然比长清哥哥还差了一大截呢。”   穆长清摸摸她额头,自从她落水就有时常发烧的毛病搞的穆长清总探她额头,见确实没烧才答:“云氏皇族皆是碧眸,言传暗夜有如萤火世人多畏,你倒是不怕。”   果子狸:谁会怕美瞳啊。   “今天你可吓着了?”穆长清把她的手笼住,“你已得罪了张先生,以后恐怕日子不好过我明日给你换门课。”   果子狸:“可我很想上数艺啊,别的琴棋书画要我学还不如杀了我呢。”   穆长清垂眸想了想:“那便要换先生了——也不难,等这两日我忙过了便可着手你不需担忧。”   这、这是要赶张先生下课么?要是别人说这话果子狸肯定不信,但穆长清一旦开了口就有八成把握,现在大夫人已经被他整治得见了果子狸就绕道走,要是张先生也变成那样,果子狸难以想象。   “其实张先生也很有本事啦,听她说她自己带着两个孩子生活也不容易才有些怨气吧,今天看她着急上火的样子也挺好玩。”   穆长清把她另一只手也握着语气淡淡的:“我只愿你无忧无虑,她要是再为难你,你定要及时告诉我,无论如何我都能护着你。”   她两只手都在他掌中,温暖宽厚就像他为她撑起的天地。   回家月香已经备了一桌饭食多是蔬果青菜,果子狸原本不爱肉食生了病后更是专吃瓜果,也就是穆长清押着才肯吃点素菜。但这天月香弄了盘鹅上面洒了孜然和胡椒粉再加上点白芝麻、葱花闻着清香扑鼻,果子狸就多看了两眼掌穆长清就给果子狸切了一小碟放面前,果子狸又觉得有些肥腻,瘪瘪嘴不想吃了。   穆长清道:“像不像羲翁?”   想起那头趾高气扬的大白鹅,果子狸立马胃口大开!   这鹅掌烤的外面一层脆脆的酥皮,里面的骨头和肉软烂无比入口即化,她用了一筷子就连声叫辣到处找水喝,月香忙递给她道:“也就是为了去腥味撒了点花椒,下次不让厨房放了。”   等辣劲过去果子狸发现又小碟子又被堆满了,还是鹅肉只是上面的一粒粒花椒都被细细挑走。   哎,穆长清为了养肥她真是不遗余力。   用完饭,穆长清略坐了坐就出门,这几天他来去匆匆果子狸好奇不过,送他到门口却见到穆长荣早就在等候。   穆长荣见到果子狸居然拱手道:“小狸姑娘。”   语气谦和礼数周到,全然不像对待奴婢。   乖乖,感情穆长清整治崔宝婵时顺便还把他兄弟□□了一把,所谓总攻就是长着受脸的□□狂啊。 作者有话要说:  理解成小学一年级新生算到1加10000 的效果就行啦 ☆、20章 乖学生(3)      穆长清行事隐秘,果子狸也知道他许多事都不欲自己知晓,便对着穆长荣做了万福再冲长清一笑便回了房,转身时腰间铜铃轻响,穆长荣不由得多看一眼只见到背影,她大约开始抽条,比前几个月略高了点却瘦了许多,腰肢盈盈一握,手脚伶仃。   的确算个尤物,难怪五弟会着了道。   他本想打趣两句却见穆长清沉了脸忙收回目光道:“父亲正在等着我们。”   两人来到东院穆政的书房,远远就听到穆政的斥责声和崔宝婵隐隐约约的劝慰声,走到门口才知道穆兰芝又挨骂了。   原来今天穆政突然想起考考女儿们的功课,穆如心小小的一个丫头七绝能背三十首,《列女传》也能讲个□□篇,穆兰芝这个大两岁的嫡姐却一问三不知,穆政气急便单独留了穆兰芝骂顺便指责崔宝婵说她无德。   穆政骂得厉害见到穆长荣等人来了还恨恨地骂了两句朽木,让穆兰芝去外间自己背《长干行》,今天背不下来就不许回房,穆兰芝只好憋着嘴去外间。   穆兰芝向来爱听墙角,她手里拿着书心思全在屋里,只是隔着门里面人说话声音不大,只能听到只言片语,就听穆政道:“荒唐,我为官多年为国为民,问心无愧,你且说说毓王为何要拿我开刀?”   “长清不知,但皆杀二字看来,他已有杀你之心。”   “他若真想动手,只怕我早已身膏野草,穆家也做鸟兽散了,贤侄今日之言未免耸人听闻。”   穆长清又低低的补了句什么,然后房内一阵沉默,穆兰芝等得焦急恨不得把耳朵贴到门上听,过了一会才听到穆政的声音,苍老又疲惫:“如此,确有些事是我大意。事到如今,穆家危如累卵,我唯有负荆请罪看是否能有一线机会……但……你有何办法?   “大伯久未升迁已和李刺史早有谋算要调任京官,何必来问长清。”穆长清答,“可大伯莫要忘了,毓王坐镇西北幽州官吏皆归他任免,换言之成与不成皆在他一念之间。”   穆兰芝听得过瘾突然脑袋上挨了下,却是崔宝婵去而复返拿着针线特地监督她背书,穆兰芝知道这个晚上又不好过,只好把八卦暂且存到肚子里,专等明早进学讲给果子狸听。   第二天她早早地就在学堂门口,等果子狸半天都没见穆长清的马车,后来问了先生才知道果子狸生病了。   “哎,我要是能像她那样时不时病病多好啊,就不用白天黑夜的念书了。”   其实,果子狸倒是宁可挨张先生的嘲讽,也不愿生病她实在是病怕了。也就是昨晚躺床上看了会话本,讲的是一个书生独自漂流到母夜叉国,整个国家都是女人就他一个男子,而且母夜叉国以黑胖肥壮为美,那书生娶了□□个老婆个个都又温顺又漂亮,全都不要彩礼自带嫁妆死活要嫁给他这唯一的男人,书生每天为陪伴哪个老婆愁得不得了,最后母夜叉国的公主看中书生并仰慕书生的才学下嫁他,书生做了母夜叉国的皇帝三宫六院好不快活。   古今中外的种马原来都是同一路数,果子狸边看边笑最后搭着炕沿睡着了,醒来就觉得头昏无力请来大夫一看又是染了风寒,穆长清自然是不许她进学,着月香熬了姜汤一碗碗的送,果子狸出奇地怕辣,用了一口非说辣眼睛冲鼻子。   月香无法便往里面加了好些蜂蜜干果,兑成浓浓的一碗刚端出厨房,却被穆长清接过碗,他拿着姜汤进门就见果子狸伸着头咳得惊天动地,过了一阵子才止住,满脸都是眼泪鼻涕。   穆长清取了热手巾给她擦干净,又换了条洁净的沾了玫瑰水沿着她的发线轻点,他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她皮肤上,果子狸觉得穆长清睫毛长而卷曲,唇线分明像吃了胭脂越看越美型,刚要狗腿下却推开他又是一阵咳嗽。   这时大夫到了,果子狸看了眼觉得这人面生,穆长清告诉她这是专门治女子不足体虚之症的吴大夫。   吴大夫长得慈眉善目,眼角都是笑纹,果子狸挽起袖子预备让他诊脉,吴大夫连道:“不用不用,我只有妙法,请小姐放心一试。”   说完就让果子狸脱了鞋袜,再由月香把果子狸的两只裤脚卷到膝盖,正值初秋果子狸穿着薄裙绸裤倒也方便,白生生的脚丫和小腿平放在床上,穆长清看一眼便转过头。   果子狸见吴大夫拿起个玻璃罐子——这个时代居然有玻璃   吴大夫抽出根小棍点着火,放在罐子里——胆子真大,也不怕爆炸   吴大夫把冒着烟的罐子往她腿上一扣——   果子狸:?   居然是拔火罐!   玻璃瓶里还有火啊,这是要把她活烤了么,果子狸大叫:“不要。”   吴大夫:“小丫头莫要乱动,不然还要重来一次。”说话间又给她上了三个火罐,一条腿两个。   果子狸: = = 好吧,我尽量。   可这罐子怎么在晃?   吴大夫:“正常现象,正在析出你体内的湿气,等湿气都出来了你的病就好了,你千万不能动。”   话音刚落,小玻璃瓶就掉了一个。   果子狸:“我没动!”   啪嗒,小玻璃瓶又掉一个。   吴大夫:“憋说话。”   果子狸屏住呼吸,两秒后掉了两个。   吴大夫:”没关系,我们重来这次烫久点,可能会有点疼但效果更好,小姑娘不要怕。”、   说完就把一个玻璃罐又扣上去,这次坚持得更短直接就掉了。   果子狸:“大夫你给我个痛快行不,不带这么吓人的。”   吴大夫沉吟:“我行医几十年火罐法从未失过手,姑娘这种情况还是头次遇见,不知姑娘月信如何?”   果子狸正在哀悼她的两条色彩斑斓的腿没顾上,月香便替她回话:“小狸姑娘今年春天来的月事,因为当日就落了水留下病根,每次的时间总不固定多则大半月少则七八天。稍有闪失就会生病,我们这些做奴婢的真的愁白了头发。”   “如此,”吴大夫道,“确实是先天不足,少时肯定多穿湿衣好饮寒凉之水导致经脉淤堵才有此证,必须用温补之物悉心调养再辅以针灸之法。”   果子狸一直竖着耳朵立刻听到针灸二字,再看那吴大夫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白布卷,展开后有一米多长,上面整整齐齐地排着粗细不一的针头,她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更想起《风声》吓得寒毛都竖起来忙说:“我不打针,我不要。”   吴大夫:“莫怕,我只在你涌泉和百会穴各施三针,便可解你风寒之症。”   然后指了指足底和头顶。   果子狸魂飞魄散:“你刚刚拔火罐也这么说啊,呜呜。长清,长清,救我啊。”   穆长清劝道:“吴大夫妙手回春,以前在宫里给娘娘们看过病,狸儿且忍忍吧。”   “我怕打针啊,长清长清,我会好好吃饭,再也不挑食了,我也会吃药,你给我什么我吃什么好不好?”果子狸见穆长清不置可否,挣扎着坐起来拉着他的衣袖,她本病弱再哀哀哭求越发显得可怜。   穆长清到底心软对吴大夫道:“她如此惊怖,恐怕不能接受大夫施针,暂且开两服药罢。”   吴大夫见果子狸哭闹也知道穆长清说得对,只得应了医者父母心临走时便交代:“她既这般需悉心养护,亦不宜过早许人——至少要等上两年。”   类似的话其他大夫也说过,穆长清点头应下,送了大夫回房便见到果子狸美滋滋地看话本。   “我吃了药啦,”她见他不太高兴的样子便来卖乖,“一大碗呢,不信你看。”   她吐出半截舌头,黑中带绿确实是吃了。   穆长清给她倒了碗蜂蜜茶,月香为了哄她吃药恨不能把糖罐子掏空,果子狸就着他的手喝间或甜甜一笑。   “我想起从前你病着给你喂饭啦,看来好人果然有好报。想想生病也不错,不用去学堂还有长清哥哥端茶送水,兰芝肯定羡慕坏了。”   穆长清不语只静静地喂她喝水,等她喝完了才回:“大夫说你这两日需静养不可再劳神,以后……要是觉得不适书院也可不去我自会请塾师。”   然后做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笼中鸟?   那种生活想想就憋屈的要命啊,果子狸忙丢了话本连声保证自己现在就开始养,明天就能去书院的。   说完就盖严被子合了眼,她本打算装睡等穆长清走了接着看小说,可穆长清像知道她的盘算居然脱了鞋袜上榻,果子狸已经很习惯和他小睡一会并不别扭反倒觉得他睡在身边安心没一会便真睡着了。   她上唇黏了一点蜜糖,穆长清用手指擦了两次都没弄点,她吃了药睡着发汗,少女甜馨的体香夹杂着药味氤氲在空气中。   他的手肘撑着枕头,半睁着眼睛轻轻把唇印上她的,没有更多动作只是贴上去而已。   很甜也很苦,他不觉五指收紧带到她的发髻,果子狸略挣了挣发出含糊的鼻音似要醒。   他身体一僵立刻要起身却凝住了,就保持着离她不到一掌的距离,脸上全是翻涌的血气。   忽然听到人推开大门进来,月香拦都没拦住径自一路边跑边喊:“果子狸、果子狸,大八卦。”却是下了学得穆兰芝。   果子狸惊醒,穆长清整理好衣冠站定才叫月香让穆兰芝进房。   穆兰芝叫了声五哥,便跟果子狸道:“还病着呢?真可惜你今天没来,你知不知道,今天谁去上数艺了?”   果子狸被吵醒有些恼故意说:“穆如心?”   “当然不是她,是云决!今天第一天上课,还跟我问起你来呢。”穆兰芝跑得急,说完八卦就觉得口干舌燥便道,“好渴,来人上茶……五哥你嘴上沾了什么好吃的亮亮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养了只新猫好萌好萌,好想把大白鹅修改成猫 ☆、21章 殿下的尿壶(1)   穆兰芝所言不虚,云决的确进了学,等果子狸病好去书院时,穆兰芝已经过几天相处并迅速发现云决就是个嘴炮,两人打得火热。   是真打。   比如现在王先生正在讲台上一唱三叹地讲《论语》,这边穆兰芝和云决埋头斗蟋蟀,穆兰芝赢了还好,她要是输了就拧云决,云决又不是善茬当然还手,两人经常打的噼噼啪啪,也不知谁的脚哐当一声就踢倒了课桌,蟋蟀罐子叮叮咚咚地一路滚,正好滚到讲台下,那绿头大将军直接跳到王先生领子里这下没悬念一视同仁的王先生罚两个二世祖外带果子狸站墙角。   果子狸: = =为什么有我?   穆兰芝气哼哼地瞪云决,乘这机会云决又砸了她一拳头却施施然站起来道:“启禀夫子,适才是云决无状自愿领罚与旁人无关。”   王先生见云决肯背锅,也不想和这些孩子计较便叫云决在教室最后站着,果子狸穆兰芝两人被罚坐最后一排,免得影响旁人。   后排就后排吧,总比罚站好。   云决在后面立定站好倒也老实,果子狸专心听课,穆兰芝见无人陪她玩闹便按惯例睡觉。   然后果子狸的日常变成这样:   上午九点到学堂   穆兰芝云决斗蟋蟀——穆兰芝云决打架——云决后排罚站——穆兰芝在云决前面座位上睡觉   上午十点王先生讲《论语》   穆兰芝:睡觉睡觉睡觉睡觉睡觉睡觉睡觉   云决:罚站好闷,拉穆兰芝辫子   果子狸:= =   上午十一点王先生讲《诗经》   穆兰芝:想吃饭想吃饭想吃饭想吃饭,为什么不下课。   云决:想吃饭想吃饭想吃饭想吃饭,为什么不下课。   果子狸:老师我要换座位   中午用餐后在马车上小憩。   穆兰芝:吃饱了,我要睡觉了!   云决:吃饱了我好有精神,我要继续打穆兰芝!   果子狸:T T   下午的数艺课   穆兰芝:睡饱了,我要打云决!   云决:困了烦躁,我要打穆兰芝!   果子狸:打、打、打死一个少一个。   不过自上次后张夫子再也没有故意为难过果子狸等人——就连偶尔和她对视都会先移开目光,就像大夫人一样。   果子狸便暗暗心惊穆长清的手段。   这一天的学上完果子狸头都是木的,穆兰芝倒是吃饱睡好精神得很红光满面,下了学索性上了果子狸的马车过一会云决居然也爬上来了。   云决:“你赔我长髯大将军!”   穆兰芝:“我明年还你一锅红烧的,起开起开这是小狸姐姐的位置。”   云决坐牢了任由她推语气一软:“我饿了。”   果子狸翻翻车厢没找到零食——为了让她饮食规律穆长清每日只给她一点干果,上学路上就吃光了,可怎么着也不能让皇帝的儿子挨饿啊,果子狸便客套了一句:“不嫌弃的话,云决殿下是否愿意屈尊随我去穆府吃晚饭?只是这粗茶淡饭……”   云决:“要吃小火锅,羊肉打底的。”   果子狸: = =好。   穆兰芝:“我不吃火锅,闻不得羊味道。”   云决:“等我十三哥回来了就把你满、门、抄、斩!”   穆兰芝:“我才要把你满门抄斩!”   果子狸:兰芝好气魄我挺你当女皇。   穆长清一掀车帘就听见这够掉脑袋对话,摸摸鼻子就回头和喜并排坐在车厢外。眼见救兵跑了果子狸欲哭无泪终于明白云冽临走前那回眸一笑是啥意思——敢情丫的在托孤啊!   晚饭在西院穆长清房里用,穆兰芝嘴上说不吃羊肉一见热气腾腾的羊肉火锅就不挪步子叫丫鬟回去给崔宝婵交代声便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羊肉汤,果子狸不喜肉食但瞧着云决和穆兰芝抢得欢快便跟着夹两筷子,穆长清坐在桌边不啃声也不动筷子。   过了一会丫鬟来禀说大夫人崔宝婵来了,穆兰芝知道她娘是领她回去背书的吓得筷子都拿不稳,果子狸觉得她可怜便求助地望着穆长清,穆长清叹气对果子狸点点头便去了外屋应酬崔宝婵。   羊肉毕竟膻气,果子狸略用了点就吃不下,秋天早晚凉寒被热气一熏便开始咳嗽,月香便拿了个小手炉外面包了棉缎子给果子狸捧着,过一下就给她换块碳。   云决看了鄙夷地撇撇嘴:“破烂玩意儿。”   穆兰芝:“你骂谁!你才破烂玩意。”   许是吃人嘴短,云决纡尊降贵解释:“我说那手炉,一看就是野窑子烧的,我十三哥尿壶都比这强。”   天可怜见,果子狸跟着穆长清吃的用的还能有差,普通手炉都是黄铜所铸,手上这个可是叶慈送的红锈炉身,雕花提梁拿着又方便又好看。   云决见果子狸不接话抹抹嘴,慷慨道:“我明天就给你拿个好的。”   谁TM要尿壶啊!   果子狸:“毓王殿下没尿壶恐怕不利身心发育吧。”   云决:“没事,我十三哥得了一屋子多着呢。”   果子狸:“尿多是病,得治!”   一顿饭热热闹闹用完,云决挺着肚子一脸满足地跟着侍卫回了王府,穆兰芝又在果子狸处盘桓,把第二天要交的作业都抄完了还不肯走,最后见穆长清去而复返知道再也耐不下去便愁眉苦脸地告辞,临走前吧唧在果子狸脸上亲了口:“我喜欢你,以后每天要来你这边吃饭,明天要吃松鼠桂鱼。”   言毕方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等丫鬟们把桌椅收拾好,夜色浓重果子狸发觉穆长清居然捏了块梅花糕闷闷坐着吃才想起来他好像没怎么动筷子。   她喜欢热闹,更爱和小孩子玩闹,这一高兴起来就忘了穆长清。   心下愧疚便道:“你可是饿了,要不要再传膳?”   穆长清道:“无妨。”   嘴上这么说,可他标枪般背影看上去孤单极了。   果子狸倒了杯热茶放在他手边,然后半跪着把手搭在他膝盖上道:“进学很开心,吃饭很开心,和兰芝云决一起也很开心。谢谢你长清哥哥,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说完就把脸在他放在膝盖的左手蹭了蹭,是个感激的意思。   穆长清左手猛收成拳,反手就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他腿上,看着她的眼睛道:“不对。”   “什么?”   被他抱着她还是比他矮些,抬头颇困惑地望着他。   “这里……亲这里。”他把脸微侧,烛光跳跃让他白皙的脸上染了一层淡粉,眼睛倒是黑亮眸子在她脸上略转了转便移开。   果子狸响亮地在他脸颊上啃了口,道:“明天也让兰芝补一个给你。”   说完擦擦嘴就要跳下去,穆长清却还拦着她的腰,果子狸一口气没跟上立刻咳得惊天动地,等了一会方才好了只是眼睛鼻子都咳红了。   “长清……长清……”她犹豫道,“叫月香来吧。”   穆长清似笑非笑:“你要什么我自会给你,何必劳烦旁人。”   “真的……你叫下月香吧。”见他不动便欲起身自己喊人,却被他锢在怀里,果子狸越挣他抱得越紧。   他起初就是不想她跑开,到后来见果子狸真用了劲他便有些收不住,他知道她体弱本无其他念头但她推拒间肌肤相亲便有些心猿意马。果子狸却真急了冲着外面喊月香和其他丫鬟,可就是没一个人应声往日人来人往的院子里安静极了。   “长清,你放我下来,我好难受……我肚子疼。”   她眉眼带泪,拉着他衣袖,同时穆长清抱着她腰臀的右手突然感到一股热流,红色染了他的手指和袖口。   等月香打来热水清理完毕后,果子狸躺在床上手上捧着手炉,脚边还放了一个饶是如此还是浑身冰凉,小腹一阵阵抽痛,得看样子明天又不能上学。   果子狸觉得这具驱壳太脆弱了,动不动就生病无数药和补品下去除了喝的舌头发麻全无作用,时时刻刻都要人照顾着,隔三差五地看大夫,月事更像每个月的酷刑,她的灵魂困在里面郁闷的想要撞墙。   人家穿越虐渣男虐渣女挑战白莲花,她可倒好全是在被自己的身体虐,原主啊原主幸亏我进了穆家,不然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长得瘦小的毛丫头怎么回有活路,亏得穆长清一碗碗汤药细心养着。   就是不知道还能养她多久,瞧他今天就有点不耐烦,约么开始嫌弃自己?果然没把她当亲妹子。   这个推断让她不寒而栗,不,应该说她的身体先于她的意识打了寒战,同时胸口抽痛眼泪就要掉下来。   果子狸小声道:“不许抖!怕什么,大家都很喜欢你!你是最可爱最乖巧的姑娘啦!”   说了几遍那阵心痛才压下去。   第二天果然站不稳自然不能上学,倒是云决言而有信真把毓王殿下的尿壶哦不手炉拿来了。    ☆、22章 殿下的尿壶(2)   第二天果然站不稳自然不能上学,倒是云决言而有信真把毓王殿下的尿壶哦不手炉拿来了。   必须得承认,一般权贵和皇室真的有区别,单一个手炉寻常人家只求能用经用多用铁制,讲究点的人家则用青铜,穆家这种权贵喜好黄铜再辅以各色银箔金锡,云决拿来这个却是景泰蓝,胎体厚重,短颈圆腹,炉身是三足兽面尊,底足下设三只神兽为托华贵牢固又保温,放了炭进去两个时辰不换手炉都是暖暖的。   果子狸再不识货也知道这真是好东西,平时就抱着不撒手,要睡了就放在肚皮上,顺便感叹云冽人不怎么样好东西倒是真有不少。   转眼秋高气爽,到了重阳节穆家阖府登高祭祖,第二天则安排了赏菊宴就设在西院,叶慈一人忙前忙后脚不沾地张罗筵席,到了晚间穆老太太便由儿子、儿媳妇们簇拥着入了席。   所谓今夜良宴会,欢乐难具陈。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   穆家之盛可见一斑,也不知道穆长清为什么会觉得穆家有难天天往穆政那边跑。   果子狸非奴非妾身份尴尬被安排着和穆政几个得宠的姨太太一席,月香见那些半老徐娘们你一句我一句套果子狸话,心知不妥便把引到最偏远的一桌,因为远离主席,只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果子狸屁股还没坐热就有个女子抱着个小被子也坐过来了,别人不是带着丫鬟就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笑闹,就她一人呆着,果子狸一见她就认出来了是红玉。   能认不出来吗,漂亮得更祸水似得,才进府就差点弄死穆长清。   旁人也认出来了纷纷离席,月香也要把果子狸带走,果子狸摇摇头:不走了,在哪不是呆着。   那红玉今天倒是本分,坐下来就安安静静地吃饭也不说话生事,这一桌虽然位置偏僻但该有的菜一样不少鸡鸭鱼肉乌龟王八应有尽有,红玉也不含糊把个鸡腿撕了就手啃,吃完一个要拿第二个正巧有人也瞧中了两人筷子在空中相遇。   红玉直接把剩下的半只鸡都抓进自己碗里,那人鄙夷地摇摇头也离了席。   红玉略擦擦手,把半新不旧的小被子打开,里面居然是个小脸蛋还没巴掌大的奶娃娃,果子狸这才想起来她怀着云冽的孩子,算算大约生了一两个月,看光景穆政也没派人伺候,她一个人带着个奶娃娃。   她拿了汤勺舀了小勺慢慢喂孩子,那孩子略喝了两口就咩咩的哭声音像小羊似得。   “又拉粑粑了!”红玉抱起孩子略打开他的包被果然黄金万两,便对周围道,“谁来帮个手擦粑粑。”   再一看,这桌子全跑光了,不对还有个毛丫头正准备跑。   “别跑!”红玉道,“那谁……你帮帮手,改天我叫那毓王给你银子。”   果子狸:= =我有他的尿壶已经很满足了。   可听着孩子哭声她又心软,红玉见无人帮忙只得把孩子放在地上手忙脚乱地给他换尿布,深秋的天气地上该有多凉。   果子狸看不过眼到底帮她抱着孩子,红玉有了帮手便从怀中去了棉布给孩子换上,那棉布颜色混杂新旧不一一看就是大人衣服东拼西凑缝的。   孩子还在咩咩哭,果子狸便让他贴在胸口轻轻拍着,红玉看她一眼就继续啃鸡大腿,还叮嘱:“那谁,继续拍,我吃完了换你。”   果子狸:“我叫果子狸。”   过了会上了道芋圆汤,白滑浓稠,红玉略尝了尝便接过孩子一点点喂,孩子舔了口就不吃又开始咩咩哭。   果子狸:“他还小,要吃奶不能吃饭。”   红玉又试了试见他确实不吃嘀咕声磨娘精,又四下看了看发现其他桌离得远得很,这里基本没人经过便背过身解开衣襟给小家伙喂奶还道:“那谁,你   帮我看着点,有人来了告诉我。”   果子狸:“我叫果子狸……”却也帮着她看。   孩子小吃吃停停,果子狸瞧见母子都冻得脸红,就听红玉道:“完了,又拉了。”   小家伙又尿了。   红玉却没尿布了,最近天寒她换洗的尿布又少两下都完了。   果子狸只得让月香去取她两件旧衣服来,然后把自己的手炉给小家伙屁股下面垫着,暗道:你儿子用你的尿壶,云冽老娘可没占你便宜。   过了下孩子脸发红,觉得略热便把手炉取出来放在桌上,瞧着一桌子鸡鸭鱼肉便选了些软烂的放到红玉面前的碟子里,那红玉果然忙里偷闲伸着头吃,吃完两碟,又喂完奶穿好衣服后终于正眼看果子狸:“想不到穆家也有好人。我日后一定好好报答你,你叫什么来着?”   果子狸; “= =姑娘你开心就好不用在乎这些细节。”   正说着话,突然穆兰芝跑过来一把扯住果子狸道:“小狸姐姐,可让我好找,快告诉他们我们是不是没学《论语》?”   言毕眼睛眨得快要抽筋,果子狸往她身后一看,居然是穆如心后面还跟着个男子。   “那是穆如同,我大哥。”穆兰芝解释,“五姨太郑宛如是如同如心的娘。”   原来是穆政的庶长子,穆家男子都生的白皙俊朗,眉重目深只是穆如同刻意把眉毛修细看上去便有些轻佻。   果子狸福了福身叫了声:“大少爷。”   穆如同也知道自己这大少爷含金量不高,和蔼地应了,顺势打量她。她头发细软眉色也淡淡的,身量未足却能见出腰部柔软的曲线,语调还带着小女孩青涩,作为成年男子的通房确实小了些,思及此穆如同只觉得像羽毛贴在皮肤上扫过。   穆如心急着在穆老太太面前表现,等他们寒暄完便道:“八姐姐还是随我去正席吧,祖母等着我们俩呢。”   穆兰芝肯去才怪,从果子狸身后探出半个头道:“书院没教《论语》,我不去背!对不对果子狸。”   果子狸:“咳咳。这个……这个。”   穆兰芝你个笨蛋撒谎也不会边个像样的,哪家书院不学《论语》。   见果子狸支支吾吾,穆如心撇撇嘴想着怎么把穆兰芝拉过去,却一下瞄到桌上的三足兽手炉,眼睛立刻亮了伸手就要拿。   正巧果子狸也要取,两人手碰到一起,穆如心道:“这是何物,你给我看看。”   “就是个手炉。”果子狸笑笑捧在手里。   穆如心惯跟着穆政、穆老太太一看就知道那是个好物件,便道:“我手冷了我要用。”   果子狸:“那就用你自己的呗。”说完就扭头去看奶娃娃,语气无所谓得很。   穆如心却气红了脸,她早知道果子狸是穆长清的丫鬟,谁知一见面就见到对方穿的、戴的、用得都比自己强,心里顿时有点酸,她再怎么说也是穆政的亲生女儿,难不成还比不过一个丫头!她不过六岁孩子脾气上来就说:   “我就要那个,你要是不给我就去告诉祖母告诉娘!哥哥对不对?”   穆如同哪里有兴致参合这些半大孩子的破事,只是敷衍她:“如心不要胡闹,老太太正高兴不要扫兴。”   穆如心没得着哥哥的支援,气得脱口而出:“杀千刀的小娼妇,看我不抽你的筋把你的皮,迟早把你们一个二个都卖到窑子去!”   她气急竟然把郑宛如背地里咒骂其他妻妾的话学了出来,那恶毒的神态哪里像孩子简直是个毒妇。   穆兰芝大声道:“穆如心你骂谁是娼妇?”   “哎呦,这位小姐你没听见啊,你妹妹骂你和这……都是娼妇呢。”红玉回,“大郇朝的女子真是有家教没出阁的姑娘一张嘴堪比老鸨。”   这话又毒又狠一听就是要挑事,穆如同知道坏了事厉声道:“如心,住口快给你嫡姐和小狸姑娘道歉。”   穆如心当然不肯,果子狸也不愿和六七岁小孩计较,只见着红玉的孩子又冻得脸色青白便把手炉往孩子被子下面放,穆如心被她哥哥训了在穆兰芝面前丢了人,气性上来了猛地一推,果子狸手炉没拿稳,直接摔地上变成数瓣。   穆如心愣了,她本以为这手炉和寻常手炉一样是铜铁所制的,最多摔出两个疙瘩划痕,哪知道是景泰蓝竟然摔碎了。   正巧月香取了衣物赶过来见到这一幕道:“怎么回事?”   穆如心惊慌失措指着果子狸道:“我不小心碰到她,是她没拿稳,都怪她!”   月香是叶慈的大丫鬟,她知道了就意味着叶慈知道,穆如同晓得这事不能隐瞒瞧着那手炉华贵的确值钱便道:“如心也有责任,我们愿意赔一个给小狸姑娘。”   谁不知道果子狸是穆长清通房,穆长清有的是钱难道还真能找大房赔个手炉,这话也就是说说。   月香果然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公子这么说真是太见外了,只是这事我还是要禀告长清少爷的。”   穆如同等的就是这句,连声称是。   穆如心知道脱身心下得意,倒是穆兰芝可惜那手炉低头看了两眼,这一看不打紧赫然发现炉底的碎片上赫然刻了一个“御”字。   她贪玩这点见识还是有的,忙指给大家看,这下众人的脸色都变了:此乃御赐之物,毁之如同欺君大罪。   别说穆长清就是穆政来了都兜不住,穆家真的麻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味道的一章 ☆、23章 殿下的浴池(1)   穆兰芝贪玩这点见识还是有的,忙指给大家看,这下众人的脸色都变了:此乃御赐之物,毁之如同欺君大罪。   别说穆长清就是穆政来了都兜不住,穆家真的有大麻烦了。   出了这等大事,家宴自然办不下去,叶慈把穆老太太哄回房,便让月香陪着果子狸去穆政处说明始末。   果然穆政已经听完穆如同的汇报后,脸色堪比锅底把穆如心、果子狸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罚她们站在书房外然后差人去请穆长清商议。等穆长清到了时穆如心正瘪着嘴哭,郑宛如和大太太已经在书房里正在劝穆政宽心。   穆长清瞧了眼果子狸神色淡淡的:“没你的事了,回房休息。”   果子狸担忧道:“啊?大老爷说那个手炉很贵重罚我站,是不是真的有麻烦了?”   “万事有我。”穆长清说完一掀开袍裾推开门扉,立刻穿来穆政高亢的怒斥声,崔宝婵叠声的劝夹杂着郑宛如哀婉的哭声,果子狸越发知道事情严重,穆长清却回头笑笑就进了书房。   瞧他波澜不惊的样子果子狸也镇定了,觉得大约穆长清能摆平,果子狸对他很信任,总认为他能搞定一切事,便跺了跺站僵硬了的脚跟着月香回西院,刚走几步就听到穆如心呜呜道:“娘,我不要罚站了,我也想要回家。”   却是郑宛如和大夫人出来了,大夫人还好就是神色疲惫,郑宛如眼眶红肿额上还青了一块,她看了看众人哀婉对穆如心叹气:“娘说过多少次,你这这顽皮性子何时才能改啊,再说你是清白姑娘家不要外面的野货胡混,人家的门道你可学得会?”   她指桑骂槐果子狸听不出来才怪,正要发作却听崔宝婵劝道:“算了算了都少说一句,等一会我让兰芝来劝劝老爷就能消气了。”   郑宛如又叹了几声才作罢。   第二天穆长清便没去进学,还交代果子狸下学自己回家不用等他,穆长荣也跟着他忙前忙后,穆家单剩果子狸和穆兰芝坐着马车到书院,听穆兰芝说穆政书房的灯亮了大半宿,郑宛如去送参汤还被毛笔砸了脸。   “你说我们是不是摊上大事了?”下马车时穆兰芝问果子狸,随即一咬牙,“杀千刀的云决,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果子狸:“你要做一个淑女知不知道,遇事不要总骂人要脸上挂着笑心里默念他大爷就好。”   穆兰芝:“他大爷是谁?”   其实这事真怪不上云决,但两个丫头一晚上担惊受怕便背地里骂云决出气。   正聊着天就见云决已经进了教室门,他今天到的比往日早些瞧着还挺开心还拿了两笼蟋蟀道:“我十三哥新逮的绿头大统领,兰芝你选那一只?”   兰芝摔了人家东西有点心虚道:“今天不比了,都算你赢。”   云决咦了一声,眼珠子咕噜咕噜转:“我瞧着你怎么有点怕我,别不是偷了我银子!”   穆兰芝:“我没有!”   “那就是弄坏了我的东西,”云决看了果子狸一眼,“我送的手炉呢,你不是最怕冷……难道你们弄丢了?”   穆兰芝、果子狸(面带微笑):云决你大爷的!   果子狸:“怎么会,我们天天把它供在头顶上都来不及呢,哈哈哈哈。”   云决:“既然如此,拿给我看。”   果子狸:“在家、在家嘿嘿嘿。”   云决:“我每次砸了十三哥的宝贝也像你这么笑,丢了就丢了吧。”   果子狸:“对不起我们不是……哎?你不生气?”   云决惊奇:“有什么好生气,今天晚饭到我家吃,手炉你们随便拿!”   诚然果子狸才不想要什么新手炉——乖乖万一再弄出个欺君之罪神仙也玩不转啊,可云决态度坚决非要拉着穆兰芝去看他的新鲜宝贝们,穆兰芝自然想去又怕被崔宝婵骂便死活拉着果子狸,她跟果子狸进学这段时间算是看出点门道来:她娘怕穆长清、穆长清宠果子狸、只要拿住果子狸她娘骂她的气焰都要矮三分。   最后被缠不过,横竖穆长清不在,穆兰芝果子狸下了学便去了云决他家——毓王府。   毓王府在瀚城东北角,占了整整两条街大老远就能看到黄铜大门朱红门柱边站了两队持械甲士,别人家看门的是小厮王府门卫居然是士兵。他们认得云决的车驾,恭敬地开了门任马车直接驰入王府,不得不承认云冽品味奇特,别人家门前屋后种花养草,他倒是省事就是一马平川,连根杂草都没有。   果子狸等人下了马车云决便把她们往房间带,边走边介绍:“这间是我放弓箭的、这间收着蹴鞠和风筝那边几间朝阳通风已经收拾出来过两天就能养蟋蟀……对面一排放的是我十三哥的战利品,你们看中什么只管拿。”   果子狸、穆兰芝:大爷你要不要这么土豪啊……   云决带着她们逛王府,一样样显摆他的好东西,然后在光秃秃的院子一角果子狸看见一口大鼎,一人多高,宽度要三四人合抱,鼎下面生着柴火噼啪作响,一个小厮被烟熏得满脸眼泪鼻涕却还是边抹汗边往里面添木材。   鼎太高,看不见里面是什么却能听到水咕咕沸腾声,一股浓厚微酸的香味顺着水蒸气淡淡地飘到空中,那小厮浑然不觉只是汗流的更凶了。   果子狸抽抽鼻子,她知道这不是植物的香气,所以应该在煮肉那小厮瞧着也有些面熟但灰头土脸看不清面貌,正要问云决不知从哪里找出个浅红色珠子递给穆兰芝看。   穆兰芝不以为然:“琉璃球嘛,这有什么稀罕的。”   “好生没眼力,这是产自西域的三色碧水珠,共有红黄蓝三颗日光下暗淡无奇但在水中流光溢彩如同碧玺融金。”   说完便自己打来一盆水,把红珠子放进水中,那珠子果然映得水变成浅红,穆兰芝道:“嗯……是有些奇特我爹也有个类似的夜明珠。”   云决见她不以为然好胜心起来了便道:“你有所不知,这珠子水越多就越灿烂夺目,我给你找个大池子!”   可毓王府平坦的很连个水坑都没有更别说池子,突然云决一拍脑瓜道:“走,我带你们去浴室。”   果子狸:“啊?”   穆兰芝:“走啦走啦,看他有什么花样。”就拉着果子狸走。   王府虽大,却没几个伺候的奴婢,看守浴室的是个头发掉的没几根的老奴,眼睛都快睁不开云决只和他招呼了声便带着她们进了浴室,然后果子狸和穆兰芝就觉得——   云决太谦虚了。   这怎么能叫浴室呢,这分明是个池子嘛,比差点淹死他的那个池子都大,还在几个角落里放置了皂角香料等物,几层薄薄的帷帐轻轻摇晃飘荡,一池水烧的热气缭绕。   云决献宝似得把碧水珠放在池子里,果然珠子在水中略滚了滚就光华大盛,整个池子的水都变成绯红,云决又把珠子晃了晃,池水红得更耀眼几乎是大红色了。   穆兰芝目瞪口呆却嘴硬:“也……也……不怎么样嘛。你不是说还有两个?”   云决哼了声:“小爷今天让你心服口服!”便带着穆兰芝去找另外两颗珠子,果子狸怕冷一进这热气腾腾的浴室就觉得通体舒泰,便表示愿意留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她被一池子血红的水照的眼花便把珠子捞起来,说来也怪那珠子离了水马上暗淡多了,只在周身泛出光一抹稀疏的红光。   两个毛孩走了没多久就听门口的老奴嘀咕了声,然后有人开门进来了,果子狸条件反射把珠子紧紧包在手心。   就见池中雾气缭绕果子狸看不清来人样貌,只能勉强瞧见个轮廓——宽肩窄臀,虽是深秋却仅着单衣,被水汽一润举手间手臂肌肉如岩石般坚硬突出,举止自带三分煞气如同天上降魔王,顾盼之间又似人间岁神。   他略拢了拢头发就脱了衣服下池子,然后把头枕在岸边一动不动像暗夜静默的雕像。   能这么大大咧咧享用毓王府浴池的成年男人只有一个——这、这是云决他哥毓王云冽啊!   果子狸吓得毛都炸了,现在过去说殿下好巧会不会还能捞个全尸……云决你快来,救我,我实在不想看你十三哥洗澡啊。不,云决你千万不能来,你来我就被发现了。不知道被发现偷看皇子洗澡长清哥哥能不能保住我,就算他能保住我以后还怎么做人……万一日后云冽要我负责可怎么办……(女主你真的想多了!)   她正乱七八糟盘算,忽然云冽的身子似乎动了动,举手揉捏自己的脖子自言自语:“真是一颗大好头颅。”   这时有人在门外道:“启禀殿下,穆氏穆政、穆长荣、穆长清府外求见。”   “都不见……”云冽忽而一笑,“也罢,孤正无趣让穆长清进来伺候吧。”   果子狸:我勒个去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胆战心惊地看了眼标签,还好“言情”很醒目 ☆、24章 殿下的浴池(2)   这时有人在门外道:“启禀殿下,穆氏穆政、穆长荣、穆长清府外求见。”   “都不见……”云冽忽而一笑,“也罢,孤正无趣让穆长清进来伺候吧。”   果子狸:上帝佛祖以及老天爷来条地缝让我钻吧。   她不敢乱动只死命把自己缩到跟云大爷最远的那个对角线,把珠子抓的紧紧的,手心全是汗,没一会果然有人在门外道:“穆氏穆长清参见毓王殿下。”随即进了房,见到正在泡澡的毓王殿下脚步微顿便站在池子边眼观鼻鼻观心。   云冽还是老样子仰躺在池子里,懒洋洋问:“不是穆五公子前来所谓何事?”   “听闻殿下为国为民昼夜奔波戎马倥偬,草民一家铭感五内,愿举全家之力,”穆长清道,“只求为殿下分忧。”   他展开一方布帛接着说:“穆家愿献上家传碧玉貔貅一对,良田五十亩银票三千两和棉衣五百套供殿下大军入冬征伐之用。”   云冽在水中伸展手脚,等他说完方道:“无事献殷勤……也罢。”   果子狸本以为他会说非奸即盗,却看见云冽忽然起身一步就跨上了岸,他不着寸缕偏偏昂首阔步,肩背宽阔肌肉虬曲饶是穆长清也慌忙低头回避。   云冽倒是坦然极了,他在池边一张白玉榻上趴下说:“穆公子,孤等着你为孤分忧。”   果子狸:现场版、现场版的BL,为什么我的心有点酸……   穆长清:“殿下……殿下……这?”   云冽:“按摩啊,不然穆公子以为是何事。”   隔着帘子和水汽,果子狸看不见穆长清的神色,但觉得他一定会脸红。不过从动作看穆帅哥倒是定力过人,居然真的过去给云冽从肩颈开始推拿。   “人人说殿下恣意狂妄,暴躁嗜杀,我却不这么认为,”穆长清把云冽颈后湿发挽起在头顶束起,“因为你这里很紧绷。”   说完就在云冽颈椎处用两指指腹揉了揉,又两手捏他的肩胛道:   “殿下治下素来赏罚分明,董参事贻误军情都被殿下整治……而殿下对大伯父不满已久,却能数年隐忍不发。容长清说句大胆的话,既然不杀他,便是要用他。穆氏一族,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云冽像是被穆长清按得很舒服,许久不发一语,穆长清也不再说话本本分分地给他推拿肩背,快到腰时云冽忽然道:“听闻五公子聪慧过人,不知你有没有办法把这白玉床放入池中。”   这床是整块汉白玉雕刻而成,少说也有五六百斤,床头雕花砌玉还挂了些彩色琉璃饰品常人别说抬了推都推不动。穆长清想了想问:   “可否准许叫人?”   “不许。”   “可否借助工具?”   “不许。”   “殿下一定要今日完成?”   “必须。”   穆长清沉默半响苦笑:“如此,穆某真是无计可施。”   云冽大笑,他翻身起床走到白玉床头,双臂张开两个蒲扇般的大手把住床头两端大喝一声:“起。”   竟然把五六百斤的白玉床平举,再吸口气手臂肌肉血脉贲张瞬间举过头,四五百斤的重量就这么被他扛着放进浴池,只是那床很高,浴池水只淹没了床脚。   忽然暗处红光一闪,云冽扬手拽下帷帐抛卷之间,已然把果子狸带到面前。   再看穆长清岂止大惊失色简直是没了颜色!   原来白玉床入水,水面猛升高,淹没了果子狸手里的碧水珠,那珠子遇水便活,红光大放。   果子狸:“我跟云决来玩,云决说去找别的珠子让我在这里等他,我视力差听力差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咳咳。”   她说不下去,因为云冽已经卡着她脖子,五指越收越紧竟是要掐死她之意。   “殿下!”穆长清急道,“她乃穆某家奴年少蠢笨,请殿下饶她这次。”   云冽单手捏着果子狸脖子把她举起:“如此……孤就赏她个全尸。”   穆长清脸色煞白瞬间变得通红略踌躇便伸手就去摸佩剑,却发现在入王府时已经被收缴,情急之下居然举掌欲袭!普一出手就被云冽另一只手扭住肩膀:“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穆长清你自以为多谋不过乃尔。”   言毕张狂大笑,他毕竟制住两人言谈间手劲略松,果子狸得以喘息忙道:“我知道怎么放床入水,你放了我。”   云冽居然停手眼睛盯她。   那专注的样子就像择人而噬的猛兽,果子狸迎着他的冰蓝色眼眸心一横:“对,我有办法,做到了你就放过我,还有长清哥哥好不好?”   “好啊。”云冽果然放下她和穆长清。   穆长清:“小狸,床已入水,你如何能把它搬动再入水?”   果子狸暗想我要不这么说早就挂了啊,她走到池子里打量那张一半都在水里的倒霉的白玉床果然是高级货浑然一体无处下手却有把黑黝黝的拇指长的小铁戈被挂在床头。   估计是云冽随身带的洗澡就顺手放在床头,她有了主意取下铁戈放进浴池然后道:“好了,我放进去了。”   云冽眨眨眼没表情倒是很干脆地伸手过来就掐她脖子,果子狸绕着池子跑大叫:“这也是床的一部分啊,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你说放床你自己不也只是放了床脚到池子里,怎么床脚是床,它就不是床都是一个娘生的凭什么不承认它!”   诚然这是强词夺理但穆长清昧着良心帮腔:“小狸莫要胡闹,毓王殿下一言九鼎岂会是反复无常之人。”   她没跑两步就被他再用帷帐卷住带到面前,云冽没说话他淡色的眼眸掩映在浓长的黑睫毛下看不出喜怒倒是下颚绷得很紧,许是有些热一滴汗从他脸颊划下,沿着喉咙落到锁骨汇集了更多汗珠一路向下滑去。   果子狸鬼使神差地盯着那滴汗,看它越过小麦色的胸膛——嗯,比美国队长差点,倒是光泽度不错。   看着它从两排腹肌的中间翻山越岭——乖乖,原来八块腹肌近距离观看还带起伏效果。   最后在肚脐转了转下边是一道黑毛。   云冽:“混账!”   果子狸抬头:“我什么都没看见!”   她觉得鼻子有点凉凉的,顺手一抹是鼻血。   果子狸:“最近上火……”   云冽:“孤给你扒了皮透透气!”居然要去提她头发。   却见云决急匆匆跑来,后面还跟着捧着一堆宝贝的穆兰芝,瞧着□□的毓王殿下小嘴张成O型。   “十三哥,你不说要晚点回来么,你在生气,”云决瞧了眼被云冽怒目的果子狸好奇地问,“果子狸干了什么坏事?”   果子狸:“我不小……”(我不小心看了你十三哥的果体还看的流鼻血)   云冽:“不许说!”   穆长清补刀:“咳咳,天寒露重殿下注意保暖还有现在屋子里有五个人。”   云冽:“……”   孤不想说话,孤只想静静,还想把静静满门抄斩。   来王府的时候果子狸穆兰芝兴致高昂,走得时候就想被踩了尾巴的猫,云决不明所以再三挽留,临出门时还说:“不吃晚饭了啊?我都准备好小火锅了。”   穆兰芝:“院子里一直在烧那个?会不会有点多啦?”   云决不答只嘲笑穆兰芝贪吃,倒是在马车边上等着的穆政穆长荣脸色变了,能不变吗,那大鼎里煮是因为照顾幼子误算了十日军粮的董参事,而给鼎加柴火的正是他那刚刚病愈的独子。   云冽残暴可见一斑。   刚刚脱险汗湿了衣物的穆长清带着果子狸坐在马车里,穆长清不说话只闭目养神看不吃喜怒。   果子狸知道他这次肯定是有求于云冽,事情好像没办成还被云冽奚落嘲笑心情肯定好不了,再说他明知不敌还为了她和云冽动手心中一动便问:“肩膀疼不疼?”云冽力气奇大,被他扭住肯定要瘀伤。   穆长清摇摇头,果子狸担心便要伸手去拉他衣服,她把他当哥哥看做的自然得很。   穆长清却按住她道:“莫要再流鼻血了。”   果子狸:“那是意外……咱们能不提这茬么。”   穆长清果然不再说话,过了片刻忽然冒出一句:“我给你单请塾师,日后不用再去书院了。”   果子狸:“为什么?我很喜欢进学和兰芝一起每天也好开心。”   “你已经触怒了云冽,要是他下次在书院见了你,难保不会杀心再起。”穆长清回,果子狸果然吐了下舌头就不再追问。   她很信任他,也习惯他的存在他的身体,世间女子对待夫婿多是如此。   可他骗了她,刚才浴池中看似惊险其实云冽有数次杀她的机会却没真下手甚至没伤她,云冽残暴自负,杀人不需要理由,但不杀一个人一定有理由。   对穆政也许是还有利用价值。虽然不清楚这价值到底是什么,但云冽显然有所顾忌才一直没动手,穆政妻子崔宝婵的堂姐是宫中贵妃,会因为有这层关系吗?但贵妃早就不得势,云冽应该不会如此顾忌。   而果子狸呢,她有什么?   他看着她,果子狸闹了一场精力全无已经靠在车壁上睡着,马车颠簸她睡得摇摇晃晃,穆长清便坐近了些睡着了的果子狸像感应到一般马上靠过去,把头枕在他腿上,手无意识抓着他的衣袖。   他握着她的手,和她十指交叉,然后吻上了她带点粉色的指尖。   她虽然睡着却展开五指任由他亲吻温顺极了,细细的指尖凉而滑腻在口腔中带给他奇异的悸动。    ☆、25章 笼中鸟(1)   第二天穆兰芝就没等到果子狸进学,她再一进教室发现原本的五六个学生除了果子狸外还有个叫董长军也没来,这下只剩下她、云决和李月如外加一个NPC。这课越发上的无聊透顶,连和云决斗蟋蟀都提不起精神。   其实没了穆兰芝果子狸也觉得憋闷,穆长清言而有信很快就请到一位姓周的女先生,周先生不到三十岁面色枯黄据说也是白鹿书院的高徒,十年前的六艺会考中独占礼乐书数四项鳌头,周先生是位好先生即便只有果子狸这一个学生也教的非常尽责,果子狸也认真学习,倒真比在学堂有效率些。   这天,周先生给果子狸讲解完女子应该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后,果子狸问:“那什么时候听自己的?”   周先生道:“女子应柔顺温良,诸事自有男子做主。”   “要是我和他们想的不一样怎么办?”果子狸问,“我倒是看了本书上面写着老婆的话要听从、老婆的命令要盲从、老婆逛街要跟从。嗯,我更喜欢这种生活,周先生你喜欢么?对了周先生的丈夫是什么样的人?”   “小狸姑娘,世间皆苦,女子更苦我没什么喜欢不喜欢。”   周先生说完神色黯淡下午都有些精神恍惚,果子狸隐约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等到下了学的穆兰芝来找她时便向她打听:“长清帮我请了位叫周又萱的师傅,你知道她是什么来头么?”   “你可算问对了人,周先生以前差点做了我的西席,”穆兰芝坐在炕沿上吃金桔,“后来母亲说她不祥才没请的,她本是瀚城有名的才女还有个青梅竹马,后来不知怎地解除了婚约,周又萱就发誓终生不嫁,好生可怜。”   她两条腿晃啊晃,说话却一副妇人口气,最后那四个字说时嘴角一撇尤其像崔宝婵,想来又是听了墙角。   果子狸道:“不嫁人就可怜啊?我倒是觉着自己开心才对。要真的没有中意的人就自己一个人天大地大逍遥快活也很好哇。”   穆兰芝猛点头:“我也这么想,要是男人个个都像长清哥哥倒是不错,要是都像云决……你快些来进学吧,我快被云决打死了。”说完就挽起袖子给果子狸看她被云决揍的手臂上的乌青。   果子狸看的心疼道:“你又打不过他以后不跟他玩算了。”   “谁说我打不过,他脸都被我抓花啦。”穆兰芝摇晃她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尖都有点豁口,可见抓得挺用劲,“其实我也不想跟他玩啦,因为我娘说以后要跟云决好好相处多让让他,父亲开罪了毓王被罚了俸今年的官又升不成了,怕是要老死在瀚城啦,这话你别外传啊千万不能让祖母知道。”   看来穆长清那日并没有说动云冽,他口风紧不会泄露一个字。穆兰芝的消息肯定是从穆政穆长荣崔宝婵处得到的,没几天就传到穆老太太耳朵里,老太太急的当晚就犯了咳疾,第二天便不能下床一应儿子媳妇们都去榻前伺候,过了几天才稍有起色崔宝婵便和叶慈换着照顾老太太,其他妾室和子女也经常去探望,穆老太太的病情才慢慢稳定。   这天轮到二房,叶慈一早就招呼了果子狸去老太太屋里,初冬瀚城并不十分寒冷,老太太处却生着七八个炉子。叶慈陪着穆老太太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过了一个时辰老太太便困乏,叶慈领着果子狸出了房门。   果子狸向叶慈行礼就要告退,叶慈忽然掐了掐果子狸腰道:“怎地还是如此枯瘦。”   果子狸:“啊?”   果子狸一直进学穆长清又护得紧叶慈难得碰到她,这次见了便让月香去走廊外守着低声道:“这话原不该我说,长清日日被他父亲训诫,我这当娘的……你跟着长清也有两年了,怎地一儿半女都没有?看你样子可是不能生养?”   果子狸:“生养?”不到16就要生孩子?   “你莫怕,”叶慈见她吃惊便叹气,“你也劝劝长清,男人那个不是三妻四妾让他再收一房姬妾早日开枝散叶才是正途,长清宽厚就算有了新人也不会亏待你。”   “夫人是要少爷娶妻么?”果子狸终于听明白重点,怎么古今中外的父母都是这个调调便点头道“那我试试和他说,长清少爷想来有主意听不听就不知道啦,您说是不是?”   叶慈见她乖觉便抚抚她头发道:“你是个好孩子说的他肯定会听。”   叶慈还想交代什么,忽然月香咳嗽却见着大房的几个子女正往这边来,叶慈便让果子狸改天去她处细谈。   去才怪呢!   果子狸体弱畏寒,月香怕她在外面站久了冷给她早早就穿上了过冬的红地彩织龟背如意团花锦冬袄,她在老太太屋里早就熏得出了一脖子汗,出来后被叶慈拉着说话站在屋外吹了风立刻瑟瑟发抖,月香怕她再着凉便把她留在个背风处急忙赶回去拿斗篷。   果子狸嘴上说不冷不冷,但手都冻红了她边跺脚边往手里呵气却被一件羽毛缎斗篷罩住了,抬头一看却是穆如同。   “大公子,好巧。”果子狸行礼。   “不巧,”穆如同道,“我知道你在这。”   他盯着她被冻红的脸和穿着冬袄仍然纤细的手臂,她行礼有些孩子气较别的女子动作大些便露出一小戒腕骨,被碧绿的翡翠镯子一衬白腻得晃眼睛。   “那……大公子找我有事吗?”果子狸觉得自己和大房除了穆兰芝还真没别的交集了,“是兰芝和如心吵架啦?”   “是你自己的事,我刚才见二太太在和你说话,你跟了长清这么久却没生下一儿半女二太太一定在责问你。”   果子狸:“咳咳……咱们不说这个。”   为什么大家今天都说这个,我们不熟好不好!   穆长清说过大房人际关系复杂,里面个个都是人精这个穆如同盯她盯得毛毛的,她才不想喝他聊天呢转身想走。   “且慢!”他两步走到她身前拦住她的去路眉毛上挑,“这无儿无女未必全是女人的错……我那五弟是不是不行故而拿你当门面?”   这话果子狸听得懂冷冷道:“我干嘛要和你说,你走开。”   言毕就要跑,穆如同一把捉住她的腰把她抱起来,她两只脚都离了地又气又急便使劲掐他。    他和穆政一样性喜渔色,大房的丫鬟能下手的都玩了个遍,那日见了果子狸便对她留了意这丫头长得清秀可人他已有五分兴趣,再想想她是穆长清的通房,能把五弟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更让他抓心挠肺的惦记。   穆如同觉得她的力气像小猫崽一样,越发兴起:“好妹妹你让我弄一回,我比那中看不中用的穆长清强得多定能让你知道男人的好。”   果子狸真怒了,张嘴就咬了他前臂穆如同吃痛正要发作却见他的贴身小厮跑过来,他明白是月香快到了便在她腰上狠狠捏了一把道:“不知道好歹的贱货有你哭的时候。”   等月香到了时她见果子狸鼻头有点红,正在扯衣服略问了两句,果子狸只说不小心摔了跤,月香看着平坦的连块小石头都没的地面也不多问,回房便让果子狸换了干爽的短袄半裙。   晚间习字时果子狸就有些坐不稳,略一抬手就觉得腰疼,她不好和月香说只让她把手炉装满炭块拿来放在腰侧烤着,这样才好些。   但到了长清进学回来两人一起用饭的时候果子狸不好再拿着炉子,举了几次筷子便疼的不想动了。   “哪里不舒服,可是月事来了?”穆长清问,都是清炒豌豆尖、五色果蔬羹等她平时爱吃的菜,平时能吃一两碗,今天吃了两口就说饱了。   果子狸说无事刚要起身却扯到腰立刻坐下去按着腰疼的嘶嘶抽气。   穆长清沉了脸便叫月香答话,月香只得把叶慈留果子狸谈话途中遇到穆如同的事情讲了一遍,穆长清听后半响不说话却把果子狸公主抱着放在榻上。   果子狸要起身却挣不了,便指着手炉要穆长清地给她。   穆长清没理她只皱着眉去解她腰带,去了腰带便把她额蛋黄短袄掀开,果子狸略躲了躲瞧着他垂下的两缕额发小声道:“长清哥哥?”   盈盈一握的腰肢细腻得几乎看不见皮肤纹理,两个乌青带紫的指印格外刺眼。   穆长清一只手便覆上去,果子狸大惊要挣扎却被他俯身搂在怀里,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味被他接触的部分带着酥麻这一切构成一种奇异的安心感,酸痛和寒冷全部消失了。   她知道不应该这样,可在他身边身体无比舒服惬意,每个毛孔都散发着喜悦。   她强打精神含含糊糊地道:“长清,家里闷我还是想去书院呢。”   穆长清不答话便是不许的意思。   “长清……长清……我都被关傻啦。”   穆长清终于道:“过些时日罢。”   “嗯,谢谢你……哥哥。”她说完最后两个字就彻底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男二一直有不行的阴影,难道真的不行?托腮,云冽你怎么看? 云冽:孤已经绿云罩顶好多章了 ☆、26章 笼中鸟(2)      果子狸感谢的太早,她以为的过些日子显然和穆长清的过些日子不同眼看着天越来越冷都快放假了穆长清还是不准她去书院,就连偶尔去老太太处请安也替她推了,果子狸一天12个时辰都困在西院做什么都有些病怏怏的。她又和穆长清提了几次,穆长清只是让她等再没有其他话,果子狸越发觉得日子难熬,越呆越困竟然白天也要睡上一两个时辰才有精神。   这天下午周又萱在书房等了两盏茶才见果子狸揉着眼睛进来,她本欲训诫两句却见着果子狸面目略有些浮肿再探了探脉,微微颦眉就开始讲课。她诸艺皆通尤擅长书画,但两个月教下来却发现果子狸读书画画也就那样,就对数艺很有兴趣,鸡兔同笼今有术之类一点就透,颇似当年的张从婉。   应该说比张从婉还要有天赋,周又萱便尽心教导她有时又忍不住告诫:“你好专研数艺自然是好,只是一来女子多在内宅此技习之无用,二来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不久前就有人算错一位数字招致杀身之祸,你不可大意。”   果子狸知道周先生又在宣扬读书无用论了,这周先生真怪,既然觉得读书没用她自己干嘛当才女。   “先生我觉得要是写错字也很容易没命,比如文字狱啥的,数字至少该多少就是多少清清楚楚,我最近在看九宫格突然有个想法哎。”果子狸取出纸笔画了个简单版的九宫格。   九宫格算术游戏玩法,推动木格中8个数字排列,横竖都有3个格,使每行、每列两个对角线上的三数之和都等于15。在计算的同时,还必须思考怎么把数字方块推动到相对应的位置上,这类数字游戏多用来训练人的逻辑思维能力。   周又萱道:“破解之法古已有之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有肩,八六为足,五居中央。”   “要是换个角度……嗯……”她拿笔在九宫格内勾画,周又萱起初不明所以她画了几笔然后又重做九宫格,改变数字位置重新画了一样的笔记,几次下来周又萱发觉其中关联:按照果子狸的顺序居然能够直接在九宫格内计算并呈现10以内加法,结果全部正确。   果子狸放下毛笔,瞧着那些符号道:“很多很多年以后,会有个比这计算能力更强大的东西出现,从1到1000,到10000的加减乘数平方数都能在几秒内完成,不会错一个数字一个小数点。很多很多年以后,女子也能像男子那样有自己的天地和理想——现在嘛,我只能弄出这个东西其实也不坏啦。”   她毛发柔软睫毛翘翘的,顾盼间像有蝴蝶停在眉眼间,周又萱居然有几分信她了。   下了学周又萱没立刻离府反而立在进门的影壁下等穆长清,穆长清没等到却见有个男子骑着高头大马施施然地进了门,小厮丫鬟们皆口称大少爷,穆如同点点头就算应了并不下马还顺手取了个丫鬟的发簪,恣意调笑快活的很。   就在这时马突然发狂人立,穆如同没防备直接被掀下马,也不知磕碰到哪里了左眼血流如注。   众人一阵慌乱七手八脚地把穆如同抬进东院,几个小厮跑过来拿了拖把水桶跪在地上清洗许久才把地上的血洗干净,然后穆长清和穆长荣便进了府。   周又萱过去道:“穆五公子,请借一步说话。”   穆长清自然应允,两人行到鲤池边周又萱便单刀直入:“五公子可否给一句实话,你请我到底为何?”   “自然是教书育人,让小狸学有所成。”穆长清淡淡道。   “若是如此,五公子还是另择良师把果子狸送去书院吧。”周又萱说,“她在数艺方面的成就将来必定在我之上,甄选在即夫子爱才必定也愿意收她入室,要是五公子怕没把握,小女子也能在夫子面前说上两句话尽力保举。”   周又萱说的是年末即将举行的亲传弟子资格会考,过关者即可成为商榷弟子,这是真心实意为果子狸着想,穆长清怎么会不知却似笑非笑:“周先生倒是位好先生,只是小狸体弱多病怕辜负了先生美意……”   “她书画已有基础,单学数艺并不吃力,”周又萱瞧着穆长清,她通晓诸多技艺骨子里有几分固执,“五公子心知肚明她已有郁结之状,久困内宅对她的身体也没好处,我不会再做她的塾师五公子另请高明吧。”   言毕拂袖而去。   深冬池边都是枯枝败叶,穆长清随手丢了截树枝,转眼间大白鹅就梗着脖子俯冲过来,穆长清见着它来了便靠在栏杆上以手支额:“我经常同自己说有些鸟是关不住的,它的羽毛太鲜亮了,当它飞走的时候你心底知道把它关起来是一种罪恶,你会因此自责,不过它一走,你住的地方会更加灰暗空虚,羲翁,池子里有鱼虾没有天敌,她为什么不能像你们,她为什么就呆不住。”   等他回房时还能听到穆兰芝和果子狸在嬉闹,闹了会便没了声响,没一会穆兰芝便踮着脚出了果子狸房间,还扭头跟月香抱怨:“这才说了会话她怎么又睡着了,我有这么无聊吗,我明天不来了我找云决去!”   月香忙陪笑:“小狸冬天都这样的,你就当她是真狸猫好冬困,别忘心里去。”   “我自然不会真生气,等她醒来你告诉她云决又有了新宝贝,正等着我们去看呢。”穆兰芝转头见到穆长清问了安便离开了。   穆长清掀开门帘就看见果子狸正趴在桌上睡着了,身上盖着羊绒薄被眉头颦着唇色淡淡的只在唇线周围才有点红色把明明清淡至极的相貌变成带着几分媚色的楚楚可怜。   云冽也是因此才没杀她吗?   毕竟刚日暮,她睡得不沉在他把她抱上床时醒来,并不扭捏反而大大方方地亲了他脸颊开始每日一问:“长清,我明天能进学么?”   穆长清:“你不怕被毓王砍了?”   “哈哈,云决说他又出远门啦,”果子狸道,“最好永远不回来。”   “的确不在,”穆长清把她放到床上并不起身,“明日就可去书院,但我总想要点报酬。”   他的脸悬在她头上方眼波似一池春水,黑亮的头发丝缕慢慢从肩头滑下落到她脖子上、肩膀上铺满了她半身。   什么意思?穆帅哥头发真顺滑比云冽强多了。   但是云冽身材好嗷嗷哇!   觉得鼻子有点堵,那边穆长清已然支撑起身体拿了锦帕给她:“你流鼻血了。”   果子狸:我……   “天热干燥,人之常情我不会做他想。”   果子狸:长清你是解语花。   他给她擦鼻血又让月香弄来凉水给她敷额头方才勉强止住血,果子狸横在床上,把脖子放在床边保持脑袋倒立,瓮声瓮气地问:“你刚才说要啥报酬?唔……”   穆长清已经吻住她,舌头探入她口中反复顶弄她的下颚,又快又急。   果子狸不能闭上嘴便要坐起来,可他捏着她的手,她腰又使不上劲一时间竟然动弹不得,她又被他的唇舌逼迫越发着急,吞咽不及便被口水呛到。   他放开她,把她扶起来一只手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掌心盖住她的嘴帮她擦掉呛出来的口水。   果子狸全身都在抖,这吻来的突然又强势也不知道自己是生气还是吃惊,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不做声穆长清也不说话却抬腿上榻。   果子狸炸毛:“你要干什么?”   穆长清看她一眼给她盖上被子道:“你以为呢。”   果子狸别过头:“这是你要的报酬么?你要着了,我……我……”   她本想说这样我可以去书院了吗,又觉着听上去太像交易一时语塞面红耳赤,索性把被子蒙了头。   “我自会安排你去,然则时时回避云冽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穆长清隔着被子慢慢劝她,“我有一法你若是做了我妻子,他行事自会顾虑三分。你有心数艺我也会说服夫子收你入室。等你身体好了我会带着你和兰芝去瀚城外踏青,你老家盐镇尚余亲眷你若是想念了我会接来与你相伴,你喜欢的我都知道。”   “世间丈夫给妻子的我都会给你。”   见她许久不答话他便把被子扯开,但见她满身是汗,连额发也湿透了,他拉着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就像他们平时做的那样。   奇异的熟悉感让她莫名安心,她知道他是她在这个时代唯一的依靠和唯一的朋友,她对他有好感甚至喜欢他的抚摸和怀抱,可被求婚确实太意外只能说:“你突然提成亲,我总得想想,让我想想好不好?”   “你不喜欢我么”他柔声问,刚刚吻过她,他眉眼水润灵动声音带着几分嘶哑。   “我当然喜欢你,可是……”   “那就够了,春闱后我便叫母亲筹备婚事。”他手指缠弄着她的头发笑得很浅,“我在这里,你还想要谁。”    ☆、27章 弟子资格考试(1)      第二天果子狸是顶着两个黑眼圈去的书院,冬天天亮的晚等她下了车才发现往日驾车的那两匹西域马全成了四匹力量小但温顺得多的苏北骡马。   不光是二房,穆兰芝、穆长荣的马车也换了马。   “因为昨天大哥落马啦,脑袋上戳了这么大的窟窿,”穆兰芝比划,“正巧在眼睛边上,我娘说怕是左眼保不住。我爹一听落马两个字连说不吉利,不去看大哥还骂了五姨太呢。”   果子狸脚步一顿,穆如同受伤了?就在她被调戏后,会不会太巧了?   她突然想起穆长清除掉李成浩的手段心下一惊,看来他这次是手下留情。她都能想到的事大太太她们肯定也能想到,但昨天就这么风平浪静的过去了,居然没人来问一声。   哎,她家男神果然是宅斗之王,就是下手太狠了,希望穆如同不要变独眼龙。   上午照惯例去王夫子处听之乎者也,果子狸虽然病着周又萱教的认真功课也没落下,很得了王夫子的几句夸奖并额外开恩把果子狸从捣蛋三人组除名,单罚穆兰芝和云决去后排站桩。   下午的数艺课果子狸已经有被重点“关照”的心里准备,低着头一进教室就觉着不对:原本门可罗雀的数艺教室居然坐满了人——绝大部分都是陌生面孔,但在最前排李月如附近留了一个位置。   见果子狸等人来了,众学生齐齐安静了下。   “这是怎么回事啊?”果子狸问。   穆兰芝:“你上次心算1到10000的事在书院传开了,好多人都想来瞧瞧你到底长得是圆是扁。”穆兰芝把她带到前排那个留座,鼓励道,“不要叫大家失望哦。”   果子狸背上立刻起了细毛汗连声叫苦。   数艺已经学到四则运算,以加减法为主乘法才开始学,远远落后周又萱的进度,教法也比较刻板。果子狸听得百无聊赖,觉得照这个进度下去没准她想学到高中数学得在书院呆上七八年,实在是浪费时间,不过商夫子肯定能讲些不一样的东西,听说入室弟子要经过考核,也不知道穆长清为她准备的怎么样了。   打住!   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么依赖他了,想想衣食住行吃穿用度哪样不是穆长清给她的,就连入学、搞定老师这些事她也开始指望着他了。   她踌躇着是否和他成亲却万事依仗他,这和寄生虫有什么区别?   她才不要当寄生虫,至少要凭自己的本事经过考试成为商榷的入室弟子!   可是听说商榷对亲授的弟子要求极严,男子要六艺皆通,骑射优异,女子至少修习琴棋书画,并有一两门专长,就是周又萱、张从婉等人都没能得到名额。   果子狸:鼻子特灵算不算专长……   万一商夫子表示我不缺狗怎么办。   哎   果子狸在纸上画了她的九宫加法表暗想,不知道把我的简易计算器弄出来会不会有加分项。    然而这东西也有严重不足:首先只能计算十以内加法,其次运算过程要来回拨弄数字,无比繁琐。她试过把九宫格做成首饰盒大小,里面放上几个小木盒上面写数字,便于操作,可几番尝试发现纸片太轻竹板太涩,木头打磨就要半天功夫还不好使,实在一筹莫展就连看穆兰芝和云决钓鱼比赛都没多大兴趣。   敷衍了几次,穆兰芝就不高兴了举着鱼竿抱怨:“盼星星盼月亮居然盼来个锯嘴葫芦,你要入室又有何难跟五哥说他准有办法。”   果子狸最听不得这话,哼了一声:“我才不想找他呢。给你讲我把这东西做出来夫子准收我,就是没有合适的材料。”   云决把鱼丢给黄猫伸个脑袋来看果子狸摆弄木盒,不以为然:“这玩意倒也精巧,想要材料又有何难。我府里什么都有,等会你们跟我去找只管拿”   穆兰芝:“不去!”(我怕又弄个欺君掉脑袋)   果子狸:“不去!”(我怕又碰到你哥掉脑袋)   云决:“我仓库里象牙、琥珀、琉璃、珍珠要多少有多少,你们不去肯定要后悔一辈子。”   穆兰芝、果子狸:“去了才会后悔一辈子好不好!”   云决便笑话她们够坐轿子不识抬举,过了几天却拿来个质地飘黑的小匣子给果子狸,果子狸摸着觉得冰凉入骨一打开居然是已经做好的九宫格。   “我从院子里随便寻来的,你要不要?不要我就丢了。”云决说的满不在乎,眼睛却盯着果子狸。   果子狸:“要、要。这么合适的东西,我都不用改了,咦?”   她手指拂过刻着数字那面时,发现触手粗糙,再仔细看居然还剩下些粉末,想来是刚做完没多久就被拿来了。   穆兰芝凑过来看稀奇,她毕竟是穆政嫡女有些见识看着匣子的材质道:“这东西质地紧密细腻,黑色渗得深浅不一却还挺好看,该不会是、不会是哪个水墨画种翡翠吧?”   水墨画种翡翠乃天然翡翠形成过程中有机碳经过数百年渗透,黑色融入翡翠形成质地漂黑类似水墨画般效果的高级翡翠,蚕豆大小便价值极高,要是这么大一块岂不价值连城。   云决笑笑,果子狸不以为然:“长清说贵重的东西不会放在显眼的地方,他从院子里随便找的应该没什么特别吧。”说完还是仔细把匣子正反都看了,确定没有“御”才彻底放心。   穆兰芝也觉得自己多心,下了学在果子狸处写完作业又用了饭,见着穆长清不在格外开心地玩闹了许久这才回崔宝婵处。   才一进门刚说上两句话穆政就来了,崔宝婵把她打发去背书便和穆政关起门来说话,穆兰芝照例拿本书听墙角。   穆政虽厌烦崔宝婵但崔宝婵确实一心为他,老夫老妻久了内外事务穆政都同她商量说道,两人说话声音很小穆兰芝半天方才听得一两句。   就听穆政道:“我们折子已经递上去了现在正在内阁,列有暴虐、贪婪、狂妄三项大罪,他战事不利这次又有一二十人联名胜算很大。他已收到风声提前回城,我们这边最好还是宫中有人吹吹风,贵妃娘娘不知还能不能说上话。”   “我前次已写了信问堂姐,堂姐说宫中的事难办的很,她现在也不太受宠。这、这弹劾皇子毕竟是大事你怎么说做就做了。”   “他就像悬在我等头上的断头刀,大丈夫当断则断这计能成穆家从此翻身,若是不成他秋后算账也到不了我头上,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了多少!”穆政说着说着就是鄙夷。   崔宝婵还是担心:“他怎会不知道……”   “你怕什么!长清帮我想了法子这次我和李御史不出头,撺掇了别人上去探风,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剩下的又是数落,穆兰芝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穆政和崔宝婵还挺配的:一个瞧不起对方偏偏什么事都来说,另一个满心怨恨偏偏装贤妻,能生出她这么耿直的闺女真是奇迹。   十二月初三,正是商夫子一年一度的弟子选拔会试,商榷在瀚城开坛快十年,也就收了二十来名入室弟子,其中七八人都入朝做了高官。朝中传言商榷人虽不在但贤名远播,圣上颇为想念凡是商榷高徒都亲眼有加,故而不少人把成为商榷弟子作为谋求官位的终南捷径,有些子弟就是平时不来十二月初三这天也是一定会到场混脸熟的。   今年入室弟子名额仅有一个空缺,果子狸瞧着好些面熟的人都没来,便问穆兰芝:“他们怕考不过都不来了么?”   穆兰芝摇头:“那些啊,今天不来估计以后也来不成啦,有些人惹着毓王都被抹脖子了,家眷变卖为奴男孩一律充军。同学里面应该有几个是这种情形。”   果子狸:“乖乖,你听墙角大师级了。”   穆兰芝瞥她:“瞎想啥,都云决讲的,他还说幸亏我爹这次不在名单上,不然……”   果子狸抖:“不然我们都要完蛋了!”   “不然他就要请我们吃火锅了!”穆兰芝奇道,“你说这人脑袋是不是被我打傻了。”   果子狸觉得两人脑回路都有点特别,再看坐在高台上的商夫子脸色也不太好,估计他也知道自己的学生的遭遇,剩下的官吏子弟都战战兢兢,便沉着脸宣布考试开始。   所谓入门考试并非答卷,而是类似选秀,让每个学生展示自己的得意作品接受夫子和其他先生点评,许是因为气氛肃杀今年的情况是看得人多参加的人少也没有多少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技能。   唯独一个李月如,弹琴时如同高山流水,展示画作《春意浓》时笔下桃花活灵活现居然引来蝴蝶,书法更是一眼能看出师承名家,更难得的是面对众人连声赞叹李月如只是垂目敛眉一拍波澜不惊。   商榷也颇满意对穆长清道:“颇似你当年。”   穆长清答的恭敬:“长清惭愧,夫子声望日隆,弟子技艺自然水涨船高。”   商榷被拍得通体舒泰便问:“还有何人应试?”   话音刚落果子狸已经手持九宫格出列。    ☆、28章 弟子资格考试(2)   商榷被拍得通体舒泰便问:“还有何人应试?”   话音刚落果子狸已经手持九宫格出列,她恭恭敬敬地对着商榷行了大礼便俏生生地站在堂前,因为要参加考试月香特地给她穿了鲜亮的翠绿缎面描金袄,和一身素净的李月如立在一起却也没被压下去,反而平添几分娇俏。   商榷自然认得她便问:“你可还要表演求和之术?”   果子狸道:“回禀夫子,的确是求和。但不是学生是这个匣子,夫子请看此物共有从1到9九个数字,只要根据我的规则便能做十以内加法。”   “九宫格数列古已有之,用其做求和之法倒是前所未有,呈上来给我看看。”商榷说完已有弟子取来给他,商榷乃是当世大儒一看便知其中关窍点头赞许其他弟子传阅也纷纷夸赞。   列席的周又萱更道:“看来夫子门下人才辈出,我这个做师姐的倒显得平庸了。”   张从婉掩口劝慰道:“又萱师姐要这么说,从婉不是要找个地缝钻。月如,你和小狸同堂学艺,你看这九宫格如何?”   就有人把九宫格要交给李月如,谁知李月如看了一眼脸色变了变却是不接,对着商榷长揖道:“回禀夫子,学生以为十以内加法七岁孩童都能完成,九宫格本身而言并无殊胜之处。”   周又萱笑道:“目前看来的确如此,若小狸请加学习假以时日应该会有更强的计算能力。”   “周先生说的是,学生也相信日后会有大成。”李月如道,“所以更应该立刻毁掉。”   果子狸:“李月如你什么意思?”   “《石经》载翡翠有四德:通体透澄似君子之高洁、质地细密似君子之思虑、触手清冽似君子之气韵、扣之铿锵似君子之志向。而水墨画种为翡翠之首犹如君子之冠,小女子认为被用来做市井算计之用,实在是暴殄天物。”   穆长清出列道:“李小姐所言也有道理,然则长清以为君子之德似水非玉,流水长居下利万物而不争化千形而无咎故圣人言有教无类。”   意思是李月如把君子之德看的太简单了,接纳万物不拘一格才是真君子。   他举止雍容言谈间面上带着浮光般的笑意,李月如望之微怔竟一时无言。   果子狸:“长清说得对!”   众人皆不语都看着商榷,今日诸生才艺平平独有李月如独占鳌头。果子狸发明了九宫求和思路新奇但毕竟只有这一项,两人若真要比较还是李月如更占优势。   “此女耽于数艺又有急智,更能善用金玉宝石,实有过人之处,”商榷道,“可惜急功近利沉迷商贾之术终非我门下之才!月如博闻强识且能融会贯通日后也要请加苦练多向你诸位师兄师姐讨教。”   这是要选李月如的意思。   果子狸听到前半句正在美,哪知道后面急转直下感觉夫子似乎对她偏重数艺不满忙补救:“夫子我除了数艺其他科目也有认真学啊,夫子可以考我的。”   穆长清也道:“时辰尚早,她也心有不服夫子不妨再考考两人。”   果子狸平日学习也算用功,多考一次便多一次机会。   商榷打量下穆长清方拈须对两女道:“也罢。我今日偶得一句,自上而下看《左传》,书往右翻,你们谁能对上。”   这题出的突然李月如措手不及众目睽睽之下便有些语塞道:“从东向西……从东向西……”   果子狸却文曲星上身,突然来了灵感:“从外到里吃西瓜,皮往东丢。”   穆长清:……。   众人:……   果子狸: “我对上了哎!”   为什么你们这幅表情。   这时有人朗声对道:“面北背南叹《西游》,紫气东来。”   随着这声对词有持械的黑衣甲士从正门涌入转瞬就把书院众人团团围住,但见一人全身红袍似血,顾盼间姿容如电昂然进了书院。众弟子见夫子都要行跪拜大礼,故而堂下放了几个蒲团,他直接一脚踩上去问道:“夫子以为孤对得可工整?”   东南西北对上下左右,左传对西游当然工整得很。   商榷冷哼:“不肖弟子,你还有脸回来!你是要欺师灭祖吗?”   “夫子不满孤久矣,却不知这番骂又是为何?”   商榷怒问:“你自己做的事何必来问我,那吏部侍郎不过参你一本,你居然请了圣旨灭他全族你且说说所杀几何?”   云冽:“三百口。”   一片哗然,商榷连连骂竖子又问:“可有伤及无辜百姓?”   云冽:“未留意。”   “那曾侍郎你要如何处置?”   云冽一笑:“鼎中矣——汤尚温,夫子有意可分一杯羹。”   商榷怒极骂道:“逆徒啊逆徒,君子当一日三省吾身又言闻过则喜,你纵对得上天下奇句终是无用,你如此嗜杀他日必定不得善终!”   云冽总挨商榷的训,要在往日也就是听听就算并不还口,可今日云冽居然道:“孤倒觉得,不得善终的是夫子。”   “你商榷为官四十载历经数朝不倒,满口仁义不过是个只会传话的三旨相公。开设书院名为爱才实则拉帮结派误人子弟。你信奉儒学可儒家大伪天下可证,在夫子眼里人皆小人,唯我君子;术皆卑贱为我独尊;学皆邪途,唯我正宗。墨子兼爱,夫子骂做无父绝后。杨朱言利,夫子骂为禽兽之学。法家强国富民,夫子骂作虎狼苛政。纵横策士,夫子骂作妾妇之道。”   “设使天下无孤,瀚城早成焦土尔等俱为胡戎奴仆,如今和孤讲仁义道德岂不可笑。”   他说的都是商榷往日在学堂上贬斥诸学的言辞,如今一条条陈述真如同鞭子,打得商榷面色青白偏偏一时不能辩驳,半晌商榷才道:“既然如此,殿下为何拜我门下,委屈这么多年。”   “孤也想瞧瞧夫子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殿下今日发难看来已有结论,”商榷望着闪着寒光的刀刃强作镇定,“是要弑师了。”   云冽抚掌大笑,阳光下白牙森森:“夫子莫慌,学生此行是因书院出了奸狡之徒,他撺掇曾侍郎等人联名上书自己不露面,可惜千算万算写密信时纸上染了熏香。”   大郇朝不论男女都好熏香,那人一时不查也在所难免。曾侍郎在狱中牙关紧咬不吐露一字,但下边的人扛不住云冽手段供出密信来自瀚城,云冽看字迹知道那人谨慎特地用左手书写,但运笔和遣词行文可看出是年轻人并对他在书院诸事都非常了解,便选了今日诸生云集的日子动手抓人了。   这时已经有人拿着一张宣纸过来,显然那密信落到他手中,却不知他怎样凭香味抓人。   这时士兵们扛上一个一个高的大瓮,瓮上盖着盖子瓮身开了个一拳大小的圆孔,从孔外往里看只见黑糊糊的一团不知是什么东西,云冽让人拿密信在孔外晃晃,然后一个墨甲士兵就对众人道:“这鈡里放着异国灵兽已记得密信的气味,有劳各位把手伸进去抚摸灵兽若非写信之人灵兽不会鸣叫。”   要是灵兽叫了或者不敢伸手者便是暗中布局之人,只怕下场比曾侍郎还惨!   众人排好队一一让灵兽查验,这时有个十来岁的弟子踌躇着不肯入列道:“军爷……这里面放的是什么啊,会不会咬人。我……我从小胆儿小,家里就我一个要是那东西会咬人怎么办,我家就我一个男丁啊。”   墨甲士兵也不多言抬手就是一刀,然后道:“从此没了,还有哪个要絮叨?”   剩下的人吓得瑟瑟发抖再也没有敢多话的。   果子狸和穆兰芝周又萱等人排在一起,穆兰芝起初听到有灵兽满心期待等着看新鲜,直到有人被杀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吓得抓着果子狸死活不抬脚,士兵的视线过来果子狸忙扯着她走还不停宽慰她,穆兰芝只把头埋在她怀里。   果子狸抬眼猛看到云冽站在背光处一身红衣如同凶兽云决跟在他身边,往日他同她们玩闹她几乎忘了他是云冽的弟弟,随时就能要她们性命的皇子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却听周又萱道:“我们没做亏心事,别怕。我略读了些书能辨识香味的灵兽只在《山海经》中偶有记载从未现世,毓王此举多半是恐吓。”   果子狸暗想辨识气味的灵兽有没有我不知道,但功能差不多的果子狸你眼前就有一只。周又萱心怀坦荡自然不怕,但……她在队伍里鬼使神差地看了穆长清一眼,他眉目如画白衣飘然如同谪仙却突然望向她,只这一眼果子狸就知道他就是写信的人。   因为那一眼和他两年前要去见刺史夫人时如出一辙。   明明都是算计却透着坦然和几分委屈。   他前番代表穆家讨好云冽不成便设法联合朝中官员弹劾云冽,没想到云冽权势滔天不仅没被扳倒反而顺藤摸瓜查到这里来了,这是药丸的节奏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下砸了学校,你们没地方约会了喂 ☆、29章 弟子资格考试(3)      他前番代表穆家讨好云冽不成便设法联合朝中官员弹劾云冽,没想到云冽权势滔天不仅没被扳倒反而顺藤摸瓜查到这里来了,这是药丸的节奏啊!   果子狸一咬牙抱着九宫格盒子到云冽面前,叩头道:“多谢殿下赠我此物。”   云冽负手而立望着移动的队伍眼睛没看她随口答:“好说。”   云决奇道:“你怎么知道是十三哥做的?我明明谁都没告诉穆兰芝也没说过。”   果子狸还是跪在地上回:“长清哥哥说这是水墨画种翡翠,而这上面的数字笔端圆润连贯显然一次完成,我想能在翡翠上单凭指力刻画数字的人,就算是王府也不会有第二个。”   云决翻了个白眼:“穆长清话真多,我说你也别总跪着了都是熟人别装啦。”   果子狸又磕了个头方才起身,天寒穿得多一下没站稳忙拉着一物保持平衡,却是云冽的衣襟——她刚才看到他把那封信收在胸口早就算好距离和角度。她扯着他的衣服没放,还顺势把头凑近他前胸假装找平衡的功夫使劲闻气味。   檀香和另一种不知名的香味,但都不是穆长清惯用的由数种香草汆制的明庭香。   幸好幸好。   她干咳两声站直却发现云冽任由她攀扯居然还是没动,淡到极致的眼珠子倒是终于落到她脸上,安静得就像落雪。   “你意欲何为?”他问。   果子狸毛都炸了,她看到云冽腰间的挂饰灵机一动道:“我……我就是上次看到……”   “不许说!”云冽脸红到脖子根,“孤不许你说浴池的事!”   云决立马冲过来大声道:“十三哥,她看到啥了?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在浴池玩什么好玩的了?”   果子狸:“我就觉得那把小铁戈很特别,我就是还想再看一次,没别的意思!”必须说完啊,不然我的一世英名。   “可你刚刚明明往我十三哥怀里钻……”   “我是在换个角度看!”   云决果断地切了一声表示不信便去人堆里找穆兰芝晦气。   果子狸也打算落跑时却听云冽道:“站住!”   他慢慢转到她面前解下铁戈伸到她面前居然给她解释:“我朝皇子皇女诞生时皆有御赐吉物随身,我便是此物——青铜所铸名为止戈,很常见的材料。云决和其他人的多是玉玦等玉器,唯独止戈是青铜。你瞧世间的事真是难说。”   “至于一母所生待遇天差地别者更是比比皆是,你长于民间类似的事亦应有所耳闻,也不知当我和皇族兄弟们把酒言欢时止戈会不会自惭形秽。”   他娓娓道来全然不是刚才和夫子对骂时的嚣张气焰,果子狸觉得他字字都有深意却对这些皇族撕逼完全没概念只觉得听得云里雾里,心里某个角落却抽痛了下。   “现在你该说点好听的激励孤,”云冽几乎贴上她,目光犹如刀刃。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因为孤在借物喻己。”   果子狸完全没法说话,因为那阵熟悉的心痛感又来了,原主被兄姐欺凌的记忆再次被唤醒,那个孤苦的小女孩正在意识深处缩着肩膀哭泣。   “别怕,没关系。”果子狸握拳使劲眨眼睛把要流出来的眼泪生生逼回去,“你是最乖最可爱的女孩子啦!”   回过神却看到云冽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果子狸目的达到才不想跟他废话随便点下头就跑回队伍,然后迎着穆长清担忧的目光坦然一笑:无事。   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书院四五百人才被神兽检查完毕,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能使神兽鸣叫,这时便有人按耐不住开始议论。   “咱们走了三遍了,神兽都没叫可见这写信的人不在书院吧。”   “对啊,看来今天有人要白忙乎了——哎呀,这手上是啥东西又黑又臭,你有没有?”   “怎么回事?我手上也有啊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穆长清早就发现其中的古怪,所谓神兽却不动不鸣叫,伸手入瓮只能摸到软而粘稠的一团,拿出手时就沾满了灰,他本是灵慧的人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云冽的计谋:根本没有所谓辨香神兽,他故弄玄虚就是为了诈出那个写信的人。要是那人心虚不敢伸手入瓮或者假装抚摸神兽其实并没有动,那么他的手一定会是干净的,到时候只要一查看就能当场抓获。   幸好果子狸先闻出了信上没有他的气味,否则他要是略有心虚的表现就会被云冽拿下了。   商榷也想明白了关窍他吃定了云冽再狂妄也不敢背上欺师灭祖的罪名,仰天大笑:“云冽,看来你这招声东击西是失算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可惜曾侍郎一家三百余口无缘得见,他日老夫到了九泉之下一定好好给他们说说你今日之徒劳无益。"   “学生学艺不精,”云冽任由他嘲笑施施然退到书院门口,“自然是夫子教学无方,误人子弟!这招牌不要也罢。”   言毕飞身而起,长剑空中一晃只听哐当一声“白鹿书院”四字大匾已经被他砍成两段,再噼里啪啦砸到地面尘土飞溅。   果子狸瞧得目瞪口呆,直到穆兰芝来拉她才跟着人流离了学堂,书院没了别说继续学习数艺造计算器,怕是连出西院都成问题了!她恶狠狠地回头瞪了云冽一眼,他不过双十最好的年华又站在阳光最盛处和侍卫说话,一身蟒袍红到十分如同流火。   哼,一个大男人,居然学人大姑娘扭腰不要脸!   云冽是在扭腰,因为他们的对话是这样的。   云冽:“从五,你看孤哪个地方长得像可爱的的女孩子?”   从五:“殿下你杀了我吧。”   ——————   在离春节还有十四天的时候,果子狸在古代失了学并过上了很多现代人做梦都想要过得生活睡觉睡到自然醒,醒来吃穿道嘴边。她本以为最坏的光景不过是在家跟着周又萱混,可书院被封第二天周又萱就被人聘走瞧着剩下的唯一一个人选:张从婉,果子狸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的好姑娘,不学算了这还有几天就过年了你就好好养着吧。”月香一边给她挽头发一边进行例行洗脑,“长清少爷过了年就要去平城春闱,可有大半个月不在家你现在多陪陪他也是好的。”   “就是因为他就要考试了我才不能老去打扰他啦。”果子狸扁嘴把月香刚给她戴上的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取掉,月香又拿了个鎏金喜鹊登枝珠钗哄她戴,两个人正扯着呢,穆兰芝就到了。   她现在是这里的常客,进门了也不用月香招呼自顾自取了糕点和果子狸说话。   “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大夫人要你背的书都背好啦?”果子狸问。   穆兰芝摆摆手:“要过年了我娘忙得快飞起来,哪里顾得上我——我说你怎么跟李月如似得张嘴闭嘴就是背书,莫非以后也想当公主陪读?”   果子狸:“什么陪读?”   “我也是才知道,你猜为什么李月如那么用功?敢情是算好了她做了夫子入室弟子后等个半年就进京当公主陪读,听说好处可多了,谁叫她倒霉遇上那个煞星。”穆兰芝得意补刀,“现在去不成喽,李家又开始张罗婚事了,也不知这次我二哥机会大不大,想想要是她做了我二嫂……”   两个丫头都浑身哆嗦了下,那她两基本没活头了。   同样觉得没活头的也有李月如,她正跪在她母亲面前道:“母亲,这迎春宴月如不想去。”   李夫人圆眼睛瞪得不能再圆:“月如你莫要犯傻,当初娘就说公主伴读不是那么好当的你爹不信非要你去那什么书院白白耽误了时日。你已经17了,别家姑娘娃都生了两个,再挑挑选选可真成了老姑娘了。”   “月如已有意中人,”李月如咬住下唇,“一直有,从来没变过请母亲成全。”   李夫人一愣随即会意举手就是一个耳光扇得李月如原地打了个转。   “又是那穆长清,又是那穆长清,这么些年了你都想不明白吗,他要是心里有你,病好了就该立刻来找你。穆家男儿不止他一个,你吃了他什么迷魂药了次次都要认定了他。”   “他并未与我说什么,是女儿一厢情愿,除了穆长清女儿这辈子谁也不嫁。”   “你!”李夫人指着李月如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一个字,她想起退婚那日夸下的海口,难道当时穆长清就算到了有这天?李夫人觉得有寒凉的蚂蚁慢慢顺着脊椎往上爬,略稳了稳神劝慰女儿:   “若是你属意穆长清更应该去,这次迎春宴由太守主办全城的青年男女都在受邀之列,也许能见到穆长清也说不定。”   李月如一喜便应下,李夫人也笑盈盈地看着她:确实是在穆政宅邸举行,可见着的到底是哪位穆公子就难说了。她已经为女儿谋好了出路,就算月如一时半会怪她以后自然懂得她这个当娘的苦心。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卡了 咯嘣咯嘣声都能听见 ☆、30章 婚事(1)   瀚城地处西北,是大郇有名的冬季漫长苦寒之地。这天正是冬至早起屋檐下就挂着长长短短的冰凌,月香早就在屋子里生了几个火盆,见果子狸在习字便又寻了手炉来,生怕她把手冻着了。   “姑娘年纪小不知道这冻疮的厉害,只要得了一次以后年年发,年年烂手到了春暖的时候更是痒得像蚂蚁咬。”她说完就在果子狸的柜子里翻找,“我记得姑娘那件银红撒花狐皮镶领袖棉袄就放在这啊,怎么找不到了。”   果子狸:“那件不是说穿着小了,我们送给红玉了吗?”   月香一拍脑袋:“你瞧我这记性居然给忘了,她一个人带着奶娃娃也怪可怜不知道这两个月怎么过得,那边院子里个个都人精似得别说帮她不踩两脚都算心善的了。”   果子狸深以为然,托穆兰芝的福她终于晓得了东院那十个妾三姨太怎么把六姨太激的要跳井,而旁边看热闹的七姨太偷了五姨太的荷包却嫁祸四姨太。还有穆如同跌落马原本只是皮外伤也不知怎么回事越治越坏,居然大半个月下不了床——那就是狼窝啊。   想到这果子狸打开柜子捡了几件衣服道:“我去看看红玉。”   月香:“五少爷说你不能去东院啊。”   “他早就松口啦,再说等会我叫上兰芝有她保驾护航谁还敢坑了我。”   诚然穆兰芝是闲得发慌,但一早就被她娘锁了书房背书所以到红玉院子里的只有果子狸和月香。一进屋果子狸就打了个哆嗦,红玉原本就住的偏僻,屋子也是孤零零的一间四处透着风不说地上还有一滩滩大大小小的积水,床上堆满了衣物只不见孩子。   后来她拉起一个衣袖才看到那孩子正满脸通红地睡在衣服中间,比两个月前看着脑袋是大了点可肉却没长,显得非常瘦。   月香把衣服放下又拿出双小鞋道:“这是张婆子给她大孙子做的我讨了来,也不知合适不合适。”   “合适着呢。”红玉一把接过去捏在手上比划,“小宝快五个月了等些日子就能用上,你们带吃食了吗?”   果子狸:“没有……这么冷带过来也凉了啊。”   红玉为难道:“可我这也管不了饭,我们自己还饿着呢。”   果子狸惊奇:“不会吧……你这孩子怎么说也是云冽的骨肉,大夫人能让你们饿着?”   红玉拿出个小碗,果子狸一看居然是两块霉变了的红薯几个月的宝宝如何吃得。   “没事儿,反正你们来了我总不能让客人饿着。”红玉在角落拿了个筐子还回头招呼果子狸,“那谁,你过来帮个手,我们今天开荤!”   说完就带果子狸出门,月香刚要跟上孩子突然嚎啕大哭,眉眼都哭得通红,想来是尿了果子狸回头看了一眼孩子乌油油的眼睛怪异感一晃而过就命月香回头去照顾孩子,自己跟着红玉看她有什么办法。   出门没几步就是贯通穆府的小湖,红玉把用竹竿和衣服做成的鱼捞交给果子狸道:“我下湖去赶鱼,等会鱼来了你就捞能捞几条是几条,今天有没有鱼肉就看你的了!”   果子狸:“我没干过……你能不能不要给人家这么大的责任。”   红玉:“要不换你下来?”   果子狸:“还是方案A吧。”   突然红玉嘘了一声,指着远处。果子狸放眼一望哎呦真是冤家路窄,居然是好久不见的羲翁又来维持秩序了。   “看来今天姑奶奶运气不错,咱们有鹅肉吃了!”红玉欢呼。   果子狸:“它会拧人啊姐姐。”   红玉:“怕什么!我们有两个人还打不过一只鹅。”   果子狸:“那是因为你没被它咬过啊——我不玩了。”说完丢了渔网就跑,红玉知道自己一个人抓不住鹅只好放弃,最后还是果子狸差月香回西院端饭食过来。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月香出门后果子狸看着宝宝干巴巴的小脸叹气,“大夫人不管,你也不敢去找云冽。”   “谁说我不敢!我是懒得找,我偏要自己养。”红玉把果子狸拿来的厚棉袄给孩子点到屁股底下。   果子狸低着头帮她摆弄宝宝:“你别瞒我了,这孩子的父亲根本不是云冽。大老爷去问云冽他知道被喜当爹了还被下属质疑人品,所以才回了皆杀两个字。”   红玉脸色剧变:“你怎么知道的!你可是要告发我!”   果子狸摇头:“我要告发何必告诉你,云氏俱碧睛宝儿是黑眸——大老爷被你坑惨了,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红玉给孩子掖被子脸上慢慢浮上一层悲戚之色:宝儿现在小见的人少还能瞒一时,等孩子大了会跑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云氏的血统,到那时候就算云冽不发话,穆家也能轻易收拾了他们母子,思及此扑通一声跪下叩头连连:   “我自从被掳来就自知没有好下场,谁知有了这命中魔星。小姑娘我知道你心肠好,我怎样无所谓帮我想想办法救救宝儿吧。”   果子狸其实也想保住他们却也没什么办法等月香带了食物回来陪着红玉用了些就回了西院。   她走了一圈又有心事略看了会书就歪在床上睡着,月香晓得她精神差便早早的给她换衣熄了灯,脚边还给她放了两个汤婆子。   入了夜寒气重汤婆子凉透,果子狸只觉得手脚越来越冷却没办法清醒只一个劲打哆嗦,忽然被子被掀开一股凉风带着微凉的躯体钻进来,接着枕头塌陷暖暖的呼吸吹拂在她头顶,然后两只冰凉的脚被人夹在腿中间。   是穆长清,自从上次吻了她后他三天中总有一天晚间和她同塌而眠,果子狸起初怎么也不肯可推不动又说不过只得日日睡在里面拿背对着他,他睡觉倒也老实再也没有更多的亲昵举动,一来二去她便默许了。   可这是不对的!天天跟个男人睡这算什么事!   但她早就习惯了他的体温和气味,偶尔他不来反倒觉得夜晚寒冷被絮单薄了。   现在他上榻,她居然有松了口气的感觉,他把手放在她腰间轻轻搂住她的时候,果子狸咬住下唇逼自己清醒,问道:“长清哥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子时,你的脚怎么如此冷。”他说着又把她夹紧了些,“继续睡吧。”   果子狸后背贴着他的胸腹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她略前倾觉得离他远了一点点才道:“我去看了红玉和她的孩子,还没有我胳膊长大夫人也不太管他们怪可怜的。你能不能想办法把他们送出府呢?”   “不能。”穆长清回的干脆,“若是云冽要人我们没法交代。”   “可……那又不是他的孩子,他那种250说不定早忘了。”果子狸觉得早晚瞒不住不如现在就把底给了穆长清。   穆长清沉默片刻忽然道:“你很了解毓王?”   果子狸怒道:“鬼才了解他!”   “好……好……”穆长清按着她的胸口哄道,“我知晓了,你何必动气,心跳都急了以后莫要说头昏。”   果子狸:“我没有那么脆好不好。”   说完假装翻身想把他的手移开,可她整个人侧躺在他怀里哪里动弹得了,他倒是松了她腰间的手略下移问道:“小腹可还觉得寒凉?”   他不问果子狸倒不觉的,他一说还把手放在小肚子上,果子狸只觉得被罩住的部分像挨着热水袋暖和极了。   他见她不答便五指张开粘着她的皮肤问:“舒服?”   果子狸点头猛然回神忙摇头去扯他的手,哪里扯得动只能由着他动作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在小腹点按揉捏,她觉得舒服中带着一点酥麻然后那点酥麻越来越重顺着脊椎往头顶爬,原本去推他的手也变成按,身体也努力靠过去。   她头脑昏昏沉沉,任由他施为嘴里含含糊糊地发出单音,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一股热流打湿了亵裤方才惊醒要坐起来。   “怎地?觉得痛?”他也随着她起身。   果子狸摇头满脸尴尬,扬声叫月香叫了几声都没反应才想起似乎他在的时候,丫鬟婢女们都不进房,才别别扭扭地说:“你帮我叫下人吧,我好像好像那个又来了。”   “你三天前才完。”   果子狸:“我也奇怪啊,不过你居然知道这个?”   她还有没有隐私啊!   他没回答却突然把手伸进她亵裤,果子狸大惊抵死反抗还是被他摸着。   “没有血。”穆长清抽出手地给她看,果子狸瞄了一眼立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   他笑笑握拳重新带她睡下,果子狸羞愧难当哪里睡得着就在榻上翻来覆去,穆长清憋笑:“可是还想要?”   果子狸狠狠地捶床。   穆长清宽慰她:“你我本快要成亲,现在府里杂事多我不喜他们仓促了事。等我春闱归来功名在身就选个日子和你完婚,以后你莫不是要日日捶床撒气。”   果子狸:“我才不会呢,还有成亲的事会不会有点早,我……我……”   她想说我不喜欢你了,可马上困惑了,他俊美多智年少温柔,和他朝夕相处间她早喜欢他的气息沉迷于他的抚摸,如果这都不是爱那什么是呢?   她纠结半天却发现穆长清已经合眼睡了,一只手还攥着她的头发,显然她的答案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31章 婚事(2)   小年过完后穆长清就出发去了平城,走前特地交代月香把果子狸的起居都搬到主屋他用的房间去又安排了两个小丫鬟专门陪果子狸玩,果子狸知道他这一去要一个多月,听月香说平城也有二老爷的产业兴许还要多呆两天,他不在她自然想他,可也有松了口气的感觉。   现在他们日常起居已和夫妻没两样,夜夜交颈而眠他虽不说什么可动作诸多亲昵那晚的事后来又有了几回,弄得果子狸每次到了就寝时如同惊弓之鸟,他却一派坦荡果子狸拦不住也说不出口,整个是哑巴吃黄连。   他看似和缓的手段却渐渐把她逼得退无可退,神智迷失时果子狸头脑中偶尔窜出一个念头:嫁给穆长清有什么不好呢,颜值高、脾气好人也聪明这样的条件放在哪个时代配她都绰绰有余,她还有什么不知足。   如今他走了,她得以喘息起初两天如蒙大赦,可高兴劲过了后渐渐觉出穆府的岁月悠长,月香又时时在耳边提穆长清的好,果子狸越发觉得相思难耐,每日不是读书就是去红玉处闲晃,然后和她瞧着一天比一天大的孩子犯愁。   转眼过了年,穆家年饭办完马不停蹄地张罗着迎春宴,其实瀚城每年都办只是今年轮到太守主持这规模便格外大些,崔宝婵怕地方不够特地拆了几处廊坊把东西两院打通,再铺上青石板周围遍植梅花,看上去颇风雅。   迎春宴名为迎春实际功能大家心知肚明无非是一次大型的说闲话、交流小道消息以及相亲活动。巧的是宴会当天瀚城一直阴雨绵绵的天气突然放晴,阳光普照于是各家公子小姐便三三两两地在梅树下、庭院中饮酒作乐好不快活。   李月如也在其中,她今天穿着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外罩碧绿翠烟织锦衫整个人俏生生地站在花墙下明媚得像一抹朝霞,她的丫鬟翠浓正在和一个小厮打听。   “如此说来,穆五公子不在府中?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小厮作揖道:“这……少爷们的事我们下人哪能说得清。”   翠浓回头看李月如的脸色不太好,便小声劝道:“小姐莫急,我们再去问问别人这么大的穆府总有知道的。”   李月如却白着一张芙蓉面:“他是怨我当初退婚,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人自然是怨了我。是我对不起他。”   话音刚落就听有人问:“是谁惹着这天仙般的姑娘生气了,不知穆某可有荣幸为姑娘解忧?”   李月如一喜定睛一看却是个穿着绯红直缀的陌生公子,他与穆长清有五六分相似都是白面浓眉,只是左眼处有块铜钱大小的伤疤瞧着颇碍眼,他觉察到李月如在看伤疤便微微低头道:   “在下穆如同,对穆家也算熟悉刚才姑娘似乎在找人?不如就让我带着姑娘四处走走顺便赏玩散心。只是穆某唐突还未知道姑娘芳名。”   他言辞恳切,用语风雅要是不看那伤疤也是一等一的佳公子李月如正要答话却见穆长荣走过来,穆如同也瞧见了轻轻哼了声便拱手告辞。   看来穆家平静的水面下暗潮汹涌,但她既然来了也就离他更近了些,她负了他在先她相信只要自己示好穆长清一定会回心转意。   思及此,李月如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穆兰芝在崔宝婵身边远远瞧着她大哥二哥都围着李月如转,嘴里哼了一声立刻挨了她娘一记白眼忙竖起《论语》嘴里念念有词,耳朵却动来动去就听崔宝婵的贴身大丫头桃蕊边整理名帖边说:   “回大奶奶的话发了帖子的人家基本都来了,不少人还带着未及笄的姑娘和半大小子呢,看来咱们大老爷在瀚城很有人望啊。”   “也不尽然,要是书院没关还有别的相看场合这次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来。”崔宝婵虽然这么说脸上却有三分喜气,“你去把老太太请来,老人家最喜欢热闹了。”   桃蕊道:“二夫人早就扶老太太坐着了,您瞧长荣少爷也带着李小姐过去呢。”   果然穆长荣和李月如一并走到穆老太太跟前也不知说了什么喜得老太太笑逐颜开,老太太身边的嬷嬷更拿出个小盒子送给李月如。   “我看长荣少爷和李小姐有门儿。”桃蕊知道崔宝婵心事,小声说,“您和李夫人又一直投缘这可真是天作之合。”   崔宝婵没说话脸上倒是始终带着笑意。   穆兰芝对天翻了个白眼:每天来来去去都是这些成芝麻旧谷子!真是无聊到爆也不知道果子狸在干什么。   果子狸干的事当然刺激的多,她正谋划着帮红玉逃跑呢。   按照她的计划今天客人多,认识的不认识人来来去去一大堆。东西两院管事的都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人搭理她们这小猫三两只,便找个由头只开了月香等人,带着红玉混到了院子里。   她不过十六七容貌清丽因为刻意端着架子举止娴雅猛一看还真有几分像大家闺秀,红玉用毡帽蒙了脑袋只管低着头抱着孩子跟在后面装作是她的奴婢,一路上偶尔有几个丫头给果子狸行礼就再无人注意,两人居然通行无阻眼看就能出院门。   忽然有个小丫头挡在路中间,叉着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五哥的通房。我五哥没告诉你这种宴会妾室不能出来吗?”   却是穆如心,她穿着簇新的福字团花袄,腰间挂着个大香囊暖风一吹熏得果子狸直皱眉头。   果子狸没功夫和她纠缠便顺着话说:“八小姐说得对,我这正要回房。”   “这边是出府的大门,你该往那边走……这个丫鬟我好像没见过,那个叫月香的呢?哎呀手里还抱着东西别不是偷的吧!”   “八小姐,你这种金枝玉叶的小姐站在这和妾室说话,传出去可是有损闺誉。”果子狸往后一指,“那边好多太太小姐,说不定哪个就看到了。”   穆如心下意识一回头脚却没动,她比穆兰芝小心眼却比穆兰芝多的多见果子狸一心赶她走便知道有古怪道:“你休想吓我,你是不是偷了我五哥的东西想跑!”   “我想要的东西何须偷,八小姐不要推己及人。”果子狸见红玉怀里包裹动了动知道孩子要醒心中着急便恶狠狠地吓唬穆如心,“姐姐我忙正事呢,你要是再多话就把你丢湖里喂鱼,听到没!”   她语气凶狠表情到位穆如心到底才7岁,差点被吓哭她的丫鬟忙领了她走远。   果子狸松口气带着红玉一路通行到了大门口,看门的门子认得她略问了两句便放行。果子狸带她出了大门,外面是车水马龙的自由天地,凭红玉没心没肺的性格一定能过得很精彩吧,她拿了几块碎银子放在孩子包裹里道:“你一个人又带着孩子多加小心,要是有困难……也别来找我了。”   红玉点点头,握住果子狸的手:“想不到大郇朝也有好人,你也要留心些,那姓穆的小子我瞧着不像良善之辈。”   果子狸:“所以你陷害长清和你通奸?”   红玉:“长清是谁?”   果子狸:“山高路远,再见!”   红玉点点头刚走下台阶忽然听得有披甲士兵奔跑之声,接着从四面八方涌出数不清的黑衣甲士,将穆府门前堵得水泄不通。然后哒哒的马蹄声似从亘古缓缓而来,时间仿佛被阳光分成一格一格的慢动作,那人头戴金冠长发披肩一身浸血蟒袍凝聚了天地间的肃杀和凄厉。   果子狸脑袋里就四个字:艾玛,完了   这是一早就埋伏在穆府大门口专门等着逮她们啊!   “难不成你真是他小老婆?”果子狸用眼神问。   “不我是他祖宗!”红玉咬牙切齿。   两个丫头都吓得瑟瑟发抖,果子狸认为云冽是来逮红玉的,并且脑补了一堆虐恋情深戏码:两人在烽火连天的战场上相识,此处应该有贴身打斗;后来城破红玉落入敌酋之手,此处肯定是渣男和烈女的人设;在后来日久生情OR日久生恨干脆没有那啥也是有可能的,但云冽那种人怎么可能只看看不动手,还是长清哥哥好,不对长清也上下其手的……打住!   总之最后是爱人怀孕了孩子是隔壁老王的,他日夜埋伏在爱人家门口但求一睹芳容……   真是痴情啊,她本以为云冽是那种一言不合就要拆房子的货色呢,瞧着他的眼神不由带着三分怜悯两分赞许一分不忍和五分幸灾乐祸。   云冽被她钛合金狗眼看的毛毛的,但他心情不错扭了扭脖子笑的灿烂:“呦,好久不见啊果子狸。”   画风转变太快,果子狸一时没适应愣了下才道:“殿下您这是来……”   “赴宴啊。”他居高临下用下巴看着果子狸扬眉道,“兼相亲。”    ☆、32章 赴宴(1)   “赴宴啊。”他居高临下用下巴看着果子狸扬眉道,“兼相亲。”   果子狸干笑:“殿下风姿卓越一表人才居然还没成亲啧啧,我觉得能被殿下瞧中的姑娘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哈哈哈。”   云冽把马鞭丢给随从回道:“你明明不这么想何必说白话诳人。”   果子狸:这人脑袋有问题,我忍!   她没话找话:“真心话比黄金都真,上次一别殿下的英姿小女还时时想起呢。”能不想起来吗,他害她成了失学儿童啊!   云冽哼了声脸却渐渐烧起来,果子狸直觉他有想歪赶紧补了一句:“穿着衣服的!”   云冽:……   果子狸:……   这都什么对话,她边胡扯边挡着云冽的视线好让红玉快点走——错过今天,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红玉会意低着头就往士兵少的地方钻没走两步就撞上个墨甲军官,红玉把头埋得更低转身要走却听怀里的孩子哇的一声哭开了。   “你是何人,为何逃遁?”从五把手按在剑上打量红玉,他觉得这个女人有些面熟。   果子狸暗叫不好忙说:“是我的丫鬟,我带她出来额,逛街。”   红玉使劲点头把孩子抱得更紧,那孩子彻底醒了睁眼就见着一堆陌生人只有个果子狸眼熟,他开始说话就会喊个娘,便对着果子狸挥手叫娘要她抱抱。   从五将信将疑,云冽被吵的头疼瞪了果子狸一眼:“这孩子吵闹不休——定然随了你,穆长清纳妾也不知选个像样的。”   果子狸一口鲜血差点没喷出来:“你说这是我的孩子!我是他娘?!”   苍天啊大地啊!   云冽:“难道是孤?”   “殿下说的对——”果子狸恶向胆边生,预备今天让他这便宜爹坐实了却见着红玉面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她要是否认对方追问孩子的来历怎么办?照实说是红玉的?可那个墨甲士兵好像对红玉有印象要是再一问穆家人红玉和孩子性命都难保,她恐怕也要摊上麻烦。   果子狸顿时没了气焰:“殿下说得对,我就是这小王八蛋的娘,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旁边看热闹的婆子姑娘们纷纷感慨:世家妾室生了儿子多半会记在主母名下,哎这姑娘穿戴挺好的也是个可怜人。   果子狸:岂止是可怜我TM比窦娥还冤啊   这下红玉的离府计划彻底泡汤,果子狸垂头丧气地跟在云冽背后回了府,来来往往的公子小姐们纷纷向云冽跪拜叩首果子狸站在他身边觉得道道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身上,她便故意落后几步等他们走远,偏偏从五在她身边但凡她走得慢些就催促,果子狸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走。   云冽是幽州四郡身份地位最高者,所过之处众人鸦雀无声恭敬异常,他来的突然崔宝婵一面命人速去官署请穆政回来,一面搭了戏台张罗着看戏。云冽坐在上首穆老太太满面堆笑作陪,穆家一应子女和其他来客规规矩矩地坐在下首,台上唱的是《西厢记》,崔莺莺正甩着水袖咿咿呀呀地唱,峨眉婉转说不出的风流。   她每唱完一段下面就连声叫好,公子哥们不停地打赏,夫人小姐们纷纷拭泪。   果子狸心如死灰:继唐诗宋词后,元曲也从备用名单上划掉。她向左右看了看从五专心盯她红玉已经脱了身便寻个空子对云冽道:“殿下,小女偶感乏力您要是没别的事请容我稍事休憩。”是要告退的意思。   云冽猛回头眼光如雷电骇人随即垂眸居然也站起来无声地跟在她背后是要随她一起走,崔宝婵眼睛往这边闪闪烁烁地觑了下便脖子梗得直直地对着戏台,果子狸没办法只得带着这个超级显眼跟班。   两人一路无话慢慢走到穆长清居住的四合院门口,月香已经带着众人迎接。果子狸不想他跟进房便对云冽福了福身:“有劳殿下相送,小女子住处简陋就不招待殿下了。”   “孤不是送你。”云冽一抬脚已经进了门,“此处是你住所?”   两进两出的院子,门口有假山屋檐下挂着红红火火一排灯笼,十来个丫鬟整整齐齐地跪在台阶下。他信步走进正屋见里面的摆设和男子的用具,心中雪亮自顾自地在太师椅上金刀大马地坐下道:“原来你和他住一处,你是侍妾自然是要伺候他。”   下午红而暖的日光从窗棱上射进来再落在他的金冠上,随着他说话一闪一闪的耀眼极了,果子狸有点看不清他的眉目,也不知道这话这么接,她走了大半天确实累了便慢慢后退想寻个桌角靠靠。   云冽神色一冷伸手把她拽过来追问:“你往日就这般伺候穆长清?你那孩儿呢,不跟你们住一起?”   果子狸手腕被他扭得生痛,她又怕红玉的事穿帮只得忍了痛故作平静:“孩子都是丫鬟带着……我有空也会……”   “孤知道,你要固宠。”云冽丢了她手语气飘忽得像在做梦:“真可怜。”   他说完便端坐堂上半响无话月香等丫鬟上了茶他看也不看,他浓眉入鬓天生一双凤目平日带着笑会有几分媚色这一旦面无表情周身的气势便如浓重的黑雾氤氲骇人。   果子狸没招待过派头这么大的家伙只得把往日消遣的话本寻了两本来放在他手边又让月香等人上茶上糕点,云冽一概不理。   她实在累了只陪他略坐了坐就自己拿着上次没看完的歪在炕上自顾自地边吃茶便看过了一小会便觉得昏昏欲睡,再醒来时已接近日暮觉得耳边鼓噪,勉强睁眼看是大夫人身边的丫鬟桃蕊和其他几个面生的丫头,月香守在床边云冽不知去向。   “哎呀,小狸姑娘醒了就好,”桃蕊见她睁眼道,“大夫人处正开晚宴特命我请姑娘过去呢。”   月香:“小狸刚睡下,她病着怕过去扫了大家的兴致,你就让她歇着吧大夫人处我明天自会去说。”   桃蕊掩口笑道:“这日头刚下山怎么就睡下了,今天来得都是贵客,老太太特地交代要让穆家都整整齐齐地让别个瞧瞧我们的精气神儿,别说是你就是大夫人也不敢扫老太太的兴致。小狸姑娘要是真不好,自个儿去老太太跟前说一声也免得老人家不高兴,你说是不是月香姐姐。”   月香还要说什么果子狸却挣扎着起来,她心知躲不过便道:“容我换身衣服就去。”   等她带着月香入席时酒刚过三巡,几十桌都是高朋满座人声鼎沸,果子狸远远看了眼云冽坐在主席一杯接一杯地豪饮,穆政则像仆从般端茶送水满脸陪笑,还亲手为云冽切了块乳猪双手捧着送上,云冽懒懒一摆手又是一杯酒见了底。   穆政的笑就有些挂不住,他当了多年云冽的下属知道他喜怒无常,再这么喝下去万一醉了发起疯来整个穆家都要遭殃,一眼扫到穆兰芝突然心生一计道:“下官有一女自幼好学,不如让她为殿下献艺如何?”   云冽目光像冰魄般:“也好。”   穆政回头对崔宝婵道:“叫如心上来,就背首《将进酒》给殿下助兴吧。”   崔宝婵忙差人去找,结果半天了才有个披头散发的丫鬟在地上哭道:“回大老爷的话,八小姐、八小姐不见了。”   穆政:“什么时候的事,还不速速去找!”   “下午的时候八小姐说口渴,小的就是回头去叫杯茶结果转头就没见着八小姐。”回话的紫嫣是穆如心的贴身丫鬟此时吓得面无人色,“我们找了半个时辰了,都没见到八小姐踪影。”   穆老太太最先沉不住气:“我的如心……”就要哭号,偏偏云冽在场她不敢大声只是捂着心口连声念佛。   李刺史夫人哎呀一声道:“月如呢,月如呢刚刚说出去透气怎么这会还不回来。”   看来穆府是有吃人的妖精啦?众人恨不得一哄而散但大门都被兵丁守住如何出的去。   穆政忙命众小厮丫鬟去找,没一会就有人连声道找着了找着了,却是穆如同带着钗环凌乱的李月如。   “这是怎么回事啊?”穆兰芝问崔宝婵,“月如姐姐什么时候出去的?”   崔宝婵哪里知道,那边穆如同已经连连叩首道:“是儿子不孝是儿子荒唐唐突了李小姐,此事与李小姐无关请父亲责罚儿子一个。”   旁边的小厮禀道:“我等正在院子里找八小姐,忽然看见树荫底下有只桃红袜子,走近一看却是大少爷和李小姐。”   剩下的话不说大家也猜得到□□分,这迎春宴又名相亲宴每年都有些年轻气盛的男女钻了树林子,只没想到仙女般的李月如也没把持住。   “月如,月如可是如此?”李夫人颤声问,她见李月如不语心如刀割,“你这糊涂孩子,你怎么拎不清。”   她本已和崔宝婵商定让月如和穆长荣相看,穆长荣虽然样貌比穆长清略差些也算青年才俊,她回家后再慢慢劝说何愁事情不成,如今和穆如同扯上关系,那穆如同是庶长子,容貌有损身份又不高如何能配得上月如。   可如今众目睽睽,月如不嫁也得加了。   李月如双眼直愣愣的,她只记得穆如同和自己在花园里说了两句,穆如同身上有股特别的香气她闻着头脑发晕不知不觉跟着他走,再清醒过来却是被众人围住。   穆政早就有心和刺史成姻亲但人选不是穆如同,也觉得头疼忽然紫嫣抱着个人急冲冲地跑过来高声道:“找到了找到了。”   只见穆如心头上都是水草,一张小脸冻得煞白张嘴就道:“是果子狸,果子狸推我下湖。”    ☆、33章 赴宴(2)   只见穆如心头上都是水草,一张小脸冻得煞白张嘴就道:“是果子狸,果子狸推我下湖。”   穆兰芝挺身而出:“你胡说,小狸姐姐才不会干这种事。”说完还回头看了眼崔宝婵道“你说是吧娘。”   崔宝婵眉心突突直跳,这迎春宴整个瀚城的达官贵人都来了居然接连闹出了两桩事只求息事宁人便说:“想来是有些误会。大冷的天,桃蕊你先带八小姐回房去换了湿衣裳。”   桃蕊忙过去要牵穆如心走,穆如心往后一闪躲到她大哥穆如同身后哭道:“大哥他们都欺负我包庇果子狸,呜呜,明明就是果子狸推我。”   穆如同脸色沉了沉道:“如心莫要胡闹,爹爹和祖母都在自会给你做主。”   这是不能善了的意思了!   果子狸分辨:“我没有害八小姐,我平日和她话都没说过几句怎么会推她。”   “你怪我弄坏了你的东西,今天早上你还说要把我丢湖里去,我的丫鬟都听到了。”穆如心道,她身边的几个丫鬟也连连点头作证   穆如心又道:“下午果子狸说湖里有条大锦鲤我一时好奇便跟了去,谁知道刚到湖边就被她推下去了。呜呜呜我在水里泡着又冷又怕,只是想着我要是没了爹爹和祖母该多伤心便咬紧牙关一步步走上岸,祖母我险些见不到您了啊。”   两句话把时间地点动机等交代得清清楚楚,果子狸心中冷笑:这八成是因为穆长清整治穆如同大房有人怀恨在心,之前碍于穆长清手段不敢妄动现在他走了,便找她晦气了!而且出手就是苦肉计,八小姐亲自上阵却不知布局的是谁。   那边郑宛如已经搂着穆如心抽抽搭搭哭个不停,一言不发却胜过了千言万语。   穆政瞪了眼果子狸随便摆摆手:“带下去领二十杖。”   他知道果子狸是穆长清侍妾并不打算要她性命,这二十杖下去能打得她几个月下不了床,郑宛如的哭声蓦地大了:“我苦命的女儿啊。”   穆政瞧着小脸煞白的小女儿和周围看戏的同僚们心一横:“也罢,杖责二十便赶出府,生死看她造化了。”   果子狸道:“回禀大老爷,我从未想过要害八小姐。我今天一下午都在看戏然后回房休息根本没有去过湖边更没带八小姐游玩。”   穆兰芝也说:“小狸姐姐下午在戏台子边坐着呢,我和几位哥哥姐姐都见着了的。”   围观的人种也有几个点头。   穆如同对穆政拱手道:“舍妹被带走的时间是在园戏散场后,果子狸确有行凶时间。”   果子狸:“我看了会戏就回房了,根本没有去湖边也没和八小姐说话。”   穆如同:“何人可证?”   果子狸:“月香她们……”她猛然想起上次也是类似的情形,月香是她的丫鬟自然不足信,这时眼光扫过一团红,那人坐在人群最上首姿容如电正是云冽。   对啊,他下午一直和她一起,拿云冽当人证谁敢不信!   果子狸喜上眉梢忙道:“我自然有证人,毓王殿下欲观院景戏散了后我便随殿下四处赏玩。”   旁人也有见着云冽和果子狸一起的便跟着附和说也见着了。   穆如同脸色剧变却还勉强自己站着。   穆政一愣将信将疑:“殿下这……”   云冽:“是么?”   果子狸:“你!你和我去西院还看了话本吃了茶,你肯定有印象,你再想想?”   云冽笑笑:“孤不记得有此事。”   落井下石云冽你好样的!   “果子狸谋害八小姐还攀咬殿下,实在罪无可恕。”穆如同道,“父亲大人,我想五弟即便在也会严惩。”   叶慈刚想要说什么却被旁边的穆和拦住了,穆兰芝着急地对着崔宝婵说着什么却被崔宝婵捂住嘴,果子狸看着面前的一张张脸无动于衷的、幸灾乐祸的觉得人声嘈杂而遥远,她看见了穆如心,这个七岁的孩子眼波闪动带着恶意的笑若有若无的香气氤氲在她周围。   穆如心舍身设局,自己人证物证都无这下是死定了,就算穆长清回来也无回天之力;而穆如同虽然容貌受损却赢得了李月如,从此穆家再无人敢小瞧他。她之前以为大房最厉害的人是大夫人如今想想能养出这对兄妹的人才是厉害角色。果子狸倒抽凉气,有什么不对。   是什么呢?   对了香味,上午见到她时许是带着新香囊熏人得很,而现在香味依旧。这个时代的香料都是用植物煎炒调制,穆如心说她落了水还在水里泡了会,按说这香料早就该泡散了……   再看穆如心头发湿漉漉的,小脸青白站在堂下。果子狸自己也落过水,知道寒凉的衣服在大冷天穿在身上什么感觉。她一个7岁的孩子居然能好端端地站着,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那边穆如心见果子狸打量自己,有些心虚便哭诉:“爹爹,果子狸一直在瞪着女儿,女儿好怕她该不会又想害女儿呜呜呜。”   果子狸:“我是佩服八小姐体魄强健,衣衫湿透居然浑不在意。”   穆如心一愣,穆如同答道:“八妹心中想着父亲、祖母才获救就赶来情急之下忘了更衣。”   “那可真是有趣了,”果子狸一指穆如心脚下,“你说她刚从湖里被救上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可为何她站了这么久地面上一滴水也没有?要是我没猜错,恐怕八小姐只是外衫和头发沾了一层水,里衣都是干的!”   这是说她假装落水。   穆如同张口结舌,五姨太郑宛如嚎啕大哭:“如心,如心是娘没用,你小小的姑娘平白被人冤枉。她是什么人我们那里惹得起,如心我可怜的女儿。”   穆如心也呜呜地哭,穆政眼光渐冷慢慢浮上一股狠劲,平日里他确实顾忌穆长清三分,可果子狸不过是个通房居然爬到他庶女头上了便要发话却听到那边云冽吧嗒一声把酒杯放到桌上,方才想起毓王一直作壁上观,他惯喜揣测上位者心思按说要是下午毓王真的没和果子狸一起,那果子狸再傻也不敢编胡话,可真要在一起,他为何不承认?   犹豫间冷不防穆兰芝跑过去一把拽住穆如心的衣服,拧了两把大叫:“这衣服是半干的!”   穆如同站得近却不好和穆兰芝动手,旁边丫鬟又不敢使劲,穆兰芝天天打架彪悍惯了几下就摸到穆如心里衣惊奇道:“哎呀这又硬又滑的料子是什么?你别不是用来隔水的吧。”   果子狸:“看来八小姐一直准备着落水啊,没猜错的话八小姐的鞋子、香囊等都只在面上撒了点水,啧啧我还是头次见这种怪事呢。”   穆政看穆如心神色仓皇已然明白七八分,沉声道:“如心,你可是冤枉了果子狸?”   “没……没有啊。”穆如心躲开穆政视线低着头心虚道,“我也不知道……”   旁边看的人顿时开始窃窃私语,穆政心中雪亮却还抱着一丝希望看向崔宝婵,崔宝婵会意对穆如心勉强笑道:“你站了这么久也累了随桃蕊去换换衣服。”言毕桃蕊等几个大丫头便要过去。   这哪里是换衣服分明是要查验了,穆如心呀了一声惶急地就要往郑宛如身后躲,却被郑宛如扯住扬手就是一耳光:“猪油蒙了心的腌臜货,竟然诬蔑小狸姑娘。”   说完扑通跪下对着果子狸磕头连道:“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教好,姑娘大人有大量饶了她这次吧。”   果子狸:“适才我差点要被打死八小姐也没说饶了我。”   穆兰芝:“就是!刚才如心还掐我呢。”   穆政被闹的头疼,他向来喜爱穆如心更见着郑宛如给个毛丫头磕头心中不忍便一挥手道:“脸丢够了,你和如心先去祠堂跪着吧。”   果子狸知道穆政要息事宁人却也没办法不过跪了祠堂以后穆如心肯定会老实不少,严格说来她和她们的确有过节,但云冽——   她想到他就气得不得了,恶狠狠地瞪过去。   那边穆政见天色已晚云冽又不像要走得样子便大着胆问:“殿下天寒露重恐马车打滑,可否在下官陋室暂居一夜。”   云冽点头:“也好。”   穆政喜不自胜,这是送上门来的拍马屁机会啊,忙命人把最好的厢房收拾出来然后忽然想起一事正色询问:“长夜漫漫,殿下是否需要几个异域舞娘歌舞助兴?”   他瞧见云冽神色忙道:“下官失言,下官失言。”   云冽居然再点头:“此女目炯炯类贼孤甚属意。”   穆政顺着他视线看到做怒目而视状的果子狸,有点没反应过来:“她啊……这……启禀殿下她乃是家侄侍妾伺候您恐怕……恐怕……”   云冽:“无妨。”   这话一出口穆政等人脸色都变了变,一女事二夫说出去果子狸名节受损事小,关键是穆家丢不起这个人啊,穆政抖了抖汗如雨下:“这……这……”却这不出一个字来。   云冽嗤笑:“尔等是要拒绝孤么。”   闻言穆政立刻跪下来,穆家众人也跟着跪了一地,果子狸站得远不明所以只觉得云冽眼光犹如实质般刮了她一道。   穆政缩着脖子道:“下官……下官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觉得云某人当反派也很有看头 ☆、34章 赴宴(3)   等果子狸被洗刷干净弄到春暖阁时天色已暗就在天边有一抹淡红色的霞光转眼就沉入墨色的雾霭,有倦鸟翔入树林,果子狸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王嬷嬷看她一眼面上不动声色却皱了眉头,那边果子狸又开始抽鼻子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重重叹气。   王嬷嬷忍无可忍道:“小狸姑娘这伺候王爷的规矩刚才老身已经教了多次,首要的是要谨言慎行仪态娴静姑娘莫要任性了,要是冷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果子狸:“大娘像我这么穿着走两里地看看!什么规矩,他觉得我讨厌就把我打出去呗,谁稀罕。”   深冬天气委实冷,她又仅着内衣虽外面套着披风但却是冻得鼻头都红了,王嬷嬷也是无法照云冽的意思是要果子狸侍寝,他封一等亲王一切用度规矩都定着,只能吩咐人把火炉熏香能用的都摆上再劝道:“姑娘莫要说笑了,这要是得罪了王爷姑娘自个儿受罪不说还要罪及到穆家,就是长清少爷也要受牵扯,姑娘万万不可任性。”   一提到穆长清果子狸马上就萎了,只垂着眼不说话,王嬷嬷见她服软便出了房守在门外。   屋里生者火果子狸略坐了会还是觉得寒凉索性放倒个椅子坐在一个火炉前烤火,烤完正面烤反面,烤了A面烤B面力求两面都均匀受热。   跟烤肉似得,果子狸暗笑随即笑不出来了她现在可不就是砧板上的肉么。   桃蕊过来跟她说这个消息时她惊得头都蒙了,沐浴更衣时丫鬟们无不在低头窃笑,她是穆长清的通房众人皆知可转手就要去伺候云冽,云冽,她想到方才他落井下石更加生气,他第一次见她踩着她头,第二次见她就要打她手板心,第三次差点掐死她,他分明就是故意整她!也不知这次又揣着什么坏呢。   她盘算着又把自己翻了个面,就听外面有人连声道:“参见毓王。”   转眼云冽就抬脚进了门,他身后的侍卫拱了拱手便和丫鬟小厮们都退到门外,他似又饮了些酒面上带着酡红见果子狸便道:“为孤更衣。”   果子狸过去替他解了腰带和外袍,他一直穿的少大冬天外袍内仅穿了套月白内衣,偏偏体温高解开外袍便是一股热气,果子狸愣了下便垫脚去摘他冠冕,他生的高大她抬着手弄了半天都没取掉,云冽只得自己动手并鄙夷:“粗手笨脚,你往日也这般伺候穆长清?”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这话,果子狸心中有气又不能发作便闷声道:“回殿下的话,长清都自己弄,丫鬟们也做得妥帖殿下要叫旁人来帮把手吗?”   云冽瞥她:“那要你何用?”   果子狸等的就是这句话立马跪地谢恩:“殿下说得对,小女就是没用啊,我马上去找个手脚灵活的来。”   他抄手把她拦腰抱起来丢到榻上嗤道:“欲擒故纵的把戏你倒是玩得纯熟。”   果子狸跳起来:“云冽你什么意思?”   “你刻意接近云决又在浴池和学堂投怀送抱,等的不就是这一天么。”云冽抬手就把她推到,语气无所谓得很,“穆长清真是无所不用——也罢。”   果子狸脑袋撞到床板上两眼冒金星,等回过神来已经被他按在榻上揉捏,他力气大偏偏全无章法所过之处都是火燎般的痛。她想起穆长清说过云冽从无姬妾,该不会都这么交代了吧不由得大骇拼命推拒,他却像得着趣味伸进衣服里一手攥住两团软肉,果子狸穿过来哪里吃过这种苦,只觉得疼痛难当一口气堵在胸口半声也叫不出来,两眼一翻居然晕过去了。   等她醒来时觉得全身都是冷汗,月香正掐着她的虎口见她睁眼哑着嗓子道:“小狸醒了啊,可把我们吓死了。”   言毕就有丫鬟端了茶上来,果子狸一喝就皱眉头她不喜参茶月香是知道的为何还要送,月香红了眼却还端碗劝道:“喝两口吧,这才亥时还有……还有大半宿呢。”   果子狸:什么意思?   只觉得烛火一暗一方血红的衣袍入眼,抬头一看立刻两眼发黑,是云冽,再一瞧屋内陈设还是在春暖阁感情她才晕了一小会。   月香舀了参汤凑到她唇边:“小狸用些吧,参汤提神补气大夫人特地交代下来你今晚……你莫要任性了。”   是不要再晕扫了某人的兴吧!   她知道人参的气味,里面分明还加了别的东西,让她喝他们把她当成什么了!   果子狸气的发抖半响无话死活不肯碰那汤,等云冽挥退众人后她才缓缓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故意勾引你——那时我不知道云决是皇子,他孤零零地坐着又带着毡帽看不见眼睛;浴池我是真的无意进去的,后来兰芝也来了啊。”   她陡然想起崔宝婵交代穆兰芝接近云决,难保云冽也知道穆家的心思更会以为她刻意攀附,脸又白了三分。   “书院那次,那次我真的没站稳……我身体差要摔了只想找个人抓着……”她自己都没办法说圆,不敢看他却还在勉强解释,“你若是不信……”   “孤信你。”云冽把参汤随手倒在海棠花盆中低头看着红如火的花冠语气淡的很。   果子狸吃惊道:“哎?为什么?”云冽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云冽没回答只是吹了蜡烛就要翻身上榻,果子狸毛都炸了:“我说你、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刚刚才晕,再说再说现在一身汗很臭的哎。”   云冽:“别闹,睡觉。”   果子狸:“啊?就睡觉?闭着眼睛打呼噜的那种?”   云冽:“你失望?”   果子狸:“当然不会。”   两人说完就背对背躺在榻上,果子狸很习惯跟人同卧但换了地方又换了人哪里睡得着略躺了回就来回翻身,片刻之后云冽不耐烦了:“再动掐死你。”   果子狸:“你也动了啊。”   云冽:“太挤,睡不着。”   果子狸:“要不你睡地上?算了,这样吧我回西院去您一个人独享大床房多美啊。”   云冽:“丢人,睡不着。”   要是传出去他在穆政家连个小丫头都收拾不服帖以后还怎么做人。   果子狸不明所以又挨了会勉强能合眼时云冽呼地坐起来瞧着帷帐生闷气,果子狸只得陪他也起来暗想这人真麻烦还是长清好。   云冽蓦地开口:“你在想谁,可是穆长清?”   果子狸惊奇:“是啊——你怎么知道?”   云冽:“孤也在想他。”   果子狸:“ = = 我祝福你们。”   她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云冽身体火烫两人躺一起耳鬓厮磨难免他不会生出别的想法,她便提议:“殿下有没有试过乘船夜游?穆家有好几处种了荷花——当然现在都没了,不过冬日赏藕也是相当风雅我听说有个大诗人就是冬天坐船坐的高兴还下去游泳了呢。”   “是传闻为捞水中之月溺毙的李白。”云冽嘲笑她,“横竖睡不着,去吧。”   于是半夜三更,毓王殿下兴致高涨乘船游湖了,穆家又是一番人仰马翻不到半个时辰就弄来个异常华美的画舫,当云冽和果子狸上船时大家都在感叹这年轻人精力就是好。   云冽坦然受了众人崇拜的眼神又在船头凹了个诗仙的造型冷风一吹才有些回过味来,道:“也不怎么好玩。”   果子狸道:“殿下我这就给你看稀奇。”   说完就把一盘糕点全倒在水里,她唯恐不显眼干脆把盘子也丢了,不到一盏茶功夫头号水质巡查员大白鹅同志就小快艇似得游过来了。   嘿嘿嘿,只要它敢啄云冽,顷刻就能变成烤全鹅!   眼瞧着大白鹅越来越近,老远见着云冽就扑闪着翅膀,果子狸正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平生宿敌时,那鹅黑豆眼一闪居然缩了脖子堪堪在船头刹车,做出“我只是一只普通的小鹅”的样子,嘎嘎叫着游走了。   果子狸;?   云冽:“你的稀奇就是它?”   果子狸哭笑不得,大爷我能说它最大的本领就是拧人特别疼,我本打算叫你们两强相争坐收渔利的,谁知道您的王八之气突破天际了。   “殿下您瞧,它多大啊……切切能做一桌菜多特别。”   云冽哼了声盘着腿在船头坐下见果子狸站着便道:“过来。”   她闹不准他什么意思只得乖乖过去坐下,才坐好他便用他披风把她兜头兜脸地裹住,热忱凌烈就像他的名字。   果子狸起初只想靠靠后来实在熬不过便整个人软软地歪在他肩头。   云冽肩背绷直目视前方苍茫的水汽,手在斗篷下慢慢勾勒她的身形最后停在她的身侧,他五指张了张到底没放下去,他不想让她晕第二次。   若是穆长清曲意逢迎,断不会送这种只会让人败兴的女人。   女人终究没有战场厮杀令他热血沸腾畅快尽兴,他很早就明白这一点,可她的呼吸吹拂在他脖颈有种异样的憋闷感就像身披重甲长剑森然对面却无人应战,他顺着她的衣衫摸到在腰间带了一圈铜质盘铃个个都是花生米大小便捻起一个在指尖捏扁。 ☆、35章 初到王府(1)   这是果子狸以穆长清通房在穆府待的最后一晚,天亮后穆家便把装扮一新的果子狸和穆政另两个庶女送进了毓王府,名义上说陪伴小狸造访王府实际上大家心知肚明,云冽讨要果子狸第二天一早便许了穆长荣正五品的郓城通判之位,穆政喜不自胜不仅打包送了果子狸还附赠了个六小姐——要是果子狸失了宠穆家也随时有替补,反正他有七个庶女损失个把才不介意呢。   六小姐唤穆荣喜不过十六七,杨柳腰芙蓉面出了穆府就哀哀哭泣,一直到了王府才收了眼泪被丫鬟搀扶着进了园子,果子狸见她们哭的凄惨心情也不好便和月香抱怨:“既来之则安之,她们总这么哭好像进了火坑,就算是火坑哭也没用啊。”   月香正使唤丫鬟们收拾房间,因为王府一直就云冽云决两兄弟没女人常住,这管家便把后院南向光线最好的那间叫随安厢房给了果子狸,旁边两边稍小点的给了穆荣喜,她忙着收拾便随意应了两声,倒是个叫燕儿的新丫头一心想在果子狸面前表现忙道:“回姑娘的话,想来是因为六小姐听过那个传闻。奴婢也是听来的,说是这王府里住着鬼魂,每到月圆就从井里、墙根飘出来,专门吃女子的气血,所以这王府啊总是没女人就是来了两个不到三五天也能丧命呢。”   果子狸抖:“来这里,会死?”   月香忙道:“姑娘莫听这些胡话,神神怪怪的事都是说书先生编出来骗人来,我们这么多人就是慢说鬼怪就是只蛾子也不会让近了你的身。”   果子狸想想也对因为前一晚没睡好又受了凉,月香归置好了后果子狸便就寝,房间铺着地龙凛冬了还是暖意融融,果子狸在榻上合了眼却睡不着。这一路月香欲言又止,旁人闪烁的眼神她何尝不知缘由:穆府人人皆知她的身份,崔宝婵和叶慈也晓得穆长清春闱归来便会娶她,还是因为云冽一句话就把她送出去,甚至堂而皇之地让她进了王府。   在现代就是脚踩两只船的渣女,要是在古代大概会是更糟糕,她记得有个话本上写要浸猪笼的,可那日情形哪里有她说话的份,要浸猪笼也是穆政才对!   而云冽,想到这个她更头疼了。他显然不讨厌她——不然她早就成两截了更不会在船头楼了她一晚,但要说喜欢她——果子狸打了个哆嗦,那表达喜欢的方式还真是特别,他对她大概只能算有些许兴趣吧,没准他对穆长清兴趣更多呢。   大约他只当她是个新鲜玩意,过两天腻味了就会放她出府或者像其他的姬妾那样转手送人。   果子狸裹了裹缎被把自己缩成个虾米,穆长清不在她总是觉得寒凉,她想念他的体温和气味还有他抚弄她的感觉,她抱着枕头想象成他喃喃低语:“长清哥哥。”意识渐渐模糊仿佛听到中有细若游丝非男非女的一声尖叫,果子狸猛然惊醒凝神分辨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正晕乎着呢就听到外面有个公鸭嗓子喊道:“我十三哥真把你弄来了。”正是云决,他早等在门外见果子狸醒了蹦进房来笑嘻嘻道:“果子狸你是要斗蟋蟀还是骑竹马?”   果子狸正在洗漱看了眼:“……小孩玩意儿,你找穆兰芝去。”   “我才不想去穆家玩,”他瞧着月香给果子狸装扮的架势等得无聊便自己拿出两个蟋蟀放在一个缸里,用狗尾草撩拨道:“上啊,咬它!咬它。”   果子狸放了只眼睛在云决身上瞧着他的手法还给建议:“那大的振翅无力头须都分叉了八成剩个空壳子铁定打不过小的。”   云决:“你怎么说得像你养过蟋蟀。”   果子狸一愣才发觉这似乎是原主的记忆,她内心深处一直住着那个孤苦的小女孩,反正话本忘了带来便耐着性子同云决玩闹,云决乐的有人陪在果子狸处用了早饭又给果子狸耍了套剑法便领着她在王府里转悠。   阴了许久的天这日终于放晴,金灿灿的阳光洋洋洒洒地铺了一地,果子狸觉得这正是个打盹的好时光却被云决带到院子里乖乖,她终于知道为啥毓王府不种花草了,因为那一大片空地就是个小型操场啊。   这会正在操练,白来号人身着黑色劲装正在舞刀弄剑,那些士兵们应该演练了段时间浑身冒着热汗都贴在身上,露出精壮的肌肉,果子狸只觉得阳光白的刺眼,帅哥们的胸肌也好刺眼。   最耀目的当然是人群中一袭红袍者,他把发辫全部用白玉冠束在头顶,衣襟半敞正擎着一杆一人高的□□,龙行虎步不怒自威。   云决摆手招呼:“十三哥十三哥!”   云冽淡色的眼眸在日光下几乎透明,云决唤他也不回答只略点了点头,便喝道:“二。”   众人随他号令换了姿势,原来古代都这么练兵真的好养眼。   果子狸在日头下站了会就觉得烤的难受,脸上出了层汗鼻子也有点痒,顺手一抹觉得有些异样——又流鼻血了。   “是上火。”她对云决说。   可云决不信啊,他扯着嗓门喊:”十三哥,果子狸又看你看的流鼻血了。”   果子狸:“你丫闭嘴!”   而那边云冽背了手刚要喊“四”忽然就没了声,众士兵也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许是站得有点久好些人开始摇摇晃晃。   果子狸羞愤欲绝跺脚就走,末了怕云冽误会特地捂着鼻子补一句:“我没看你,你继续。”   云冽冷哼一声猛然举起枪似乎是要往这边扎,果子狸边跑边泪流满面:我大约活不到他腻味了。   这件事的后果是果子狸被剥夺了去前院大操场观光的权利,云决也不知为啥突然忙起来在她眼前晃的越来越少,果子狸同穆政的闺女完全没话讲呆得百无聊赖便专心地弄她的九宫格,所幸云冽并不限制她在后院的活动她便日日去库房琢磨那些宝贝们,还真让她发现不少好新奇玩意,瞧着喜欢了便搬几个会随安阁,下次看中了新玩意就把旧的换走,管家开始还叮嘱几句莫要损坏后来竟也不闻不问。   这次她看中的是一架自鸣钟,立起来有半人高上了发条能走12个时辰每个时辰都能报时,果子狸把钟壳拆了细细观察后面的齿轮组,她觉得自己似乎走了误区执着于既定算法,要是用齿轮一类的东西会不会有复杂的计算能力呢。   好好的一个钟表半天就被她弄得七零八落,月香等人连说可惜果子狸却做得专心,连晚饭也是敷衍吃了两口就算。   月香看得焦急便拿了碗筷喂她,果子狸正把最小的那组齿轮拆下来头一偏手指擦过锋利的边缘立刻被绞掉一小块肉疼的她直抽气,月香慌得叫人去拿药来,果子狸的手指却被人一方手帕裹住然后捏紧。   一抬头确实云冽。   压迫止血法,他用得及时但鲜血还是染红了整个手帕等血终于收住手帕一角已经黏在伤口上,纤纤玉指中指指尖上却血肉模糊的一团颇可怜。月香提了药箱连说奴婢该死,手直打抖不敢去碰她伤口。   云冽皱眉吩咐从五去请大夫,然后凉凉开口:“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作怪。”   果子狸看他神色猜他是心疼那钟表便道:“不敢啦不敢啦,那口钟等我手好了自然能装好了还给你,万一装不好我也能赔你嗯,那钟很贵么你放心我总是有办法的。”   云冽起身把烛火拨亮了才道:“寻常玩意罢了——穆长清不是告诉你贵重的东西不会放在显眼的地方。”   果子狸一惊,穆长清的确说过这话但她不记得自己告诉过云冽,思来想去好像只在云决面前提过一次,难道云决什么话都告诉云冽还是自始至终他一直在监视他们?她脑袋蒙掉了听任他抬起她受伤的那只手,揭开手帕轻巧地一挑,果子狸只觉得手指跳痛手帕已经完全撕开,血珠子停了下便一颗颗冒出来,云冽俯首含住了她的手指,慢慢吮吸啧啧有声。   这个变态!果子狸回过神便去推他,却被他叼住关节轻咬力道很小却刮过她的伤口果子狸浑身一抖倒抽凉气。   “疼疼。”她不敢动只把声调放软,“别咬人。”   他立刻闷笑口齿不清地说:“你再叫啊。”   果子狸眉眼都红了,嘴唇哆嗦个不停却别着头不再说话,云冽便用舌尖一顶她伤处果子狸扛不住颤声道:“疼啊。”   直到大夫过来他才吐了口,果子狸的指尖已经被吐沫泡得发白,所幸只是小伤撒了些云南白药便彻底止了血,云冽也捏了捏她的手掌方才离开,月香瞧着云冽的背影想到他刚才的作为莫名地心发毛战战兢兢合上门,要熄蜡烛,果子狸道:“别关灯,我怕。”   月香宽慰道:“我们都在的,小狸姑娘。”   果子狸摇头:“月香,你说院子里是不是真的有女鬼,被吃掉血肉的那种?”   夜风呜呜似乎真的有人在号哭。 作者有话要说:  小喵丢了住在九楼也不知道怎么就不见了 郁闷 ☆、36章 初到王府(2)   事实证明果子狸是杞人忧天,之后几天都没和云冽碰面,她因为伤了中指被月香绑得像个小号火腿左手完全不能用,只能练练字把书院的道德文章翻来覆去地看,怎叫一个无聊透顶。   好在穆荣喜哭了两三天后渐渐开始往果子狸处走动,时不时点评下果子狸弄来的玩意们,果子狸和她不太谈得来不过屋里多个人也觉得热闹些,这天穆荣喜来闲谈时带着个绣了一半的万事富贵纹抽绳荷包,因为束口的绦绳用五色丝线手工编织她便边看果子狸练字边低着头翻编,五指翻飞煞是好看。果子狸不觉被吸引问道:“这荷包瞧着像个扇子,真别致你手好巧。”   穆荣喜羞怯地红了脸:“我也只是闲来无事随便找点事情,五哥春闱会试中了二甲第十三名只怕这些小玩意多的他戴不过呢。”   果子狸惊奇道:“你是说长清哥哥会试考完了?还考得很好,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而且为什么穆荣喜都知道了,她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穆荣喜也奇怪道:“我们住过来第二天消息便回来了,父亲特地差人过来说……想来是忘了告诉你。”   她说完就垂了眼去绣荷包,半响没听见果子狸答话便从眼角看去,只见果子狸愣愣地提笔站着墨汁晕成一团,穆荣喜把头埋得更低专心把五色丝线穿进荷包边缘的大孔里,心中冷笑。   她虽然和果子狸一样都进了这吃人的王府,但她好歹是清白的姑娘家,果子狸算什么,之前仗着穆长清的庇护在穆府吃穿用度堪比穆兰芝还去了书院,如今进了王府知廉耻的早就拿根白绫自我了断,却还有脸想着她五哥。   穆荣喜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辞,月香进门来看见果子狸怅然若失地在廊前花窗下站着,已经是中午却下起小雨一层层冰冷的雨水打在窗边如同碎玉忙取了往日常穿的那件孔雀纹羽缎披风给她加上,果子狸对她笑笑没头没脑问了句:“我是不是再也不能见着长清了。”   月香给她把领口的袋子系上道:“小狸姑娘莫要说傻话,等五少爷回来了自会来找你。”   “他来找我?月香啊他们真的很奇怪啊,大家都知道长清回来了就要娶我,也都知道那人……那人多可怕,为什么还要送我来,来了以后还骗我还瞒着我,平城回瀚城也就是三两天,说不定长清已经到了穆府,我如何来得及准备贺礼?”   月香发现她在发抖,从前那个圆胖的小姑娘不知何时起变得哪怕穿着厚厚的冬衣胳膊也只有细窄的身形,她把果子狸扶到椅子上坐下劝慰道:“姑娘不着急,你送什么五少爷都会喜欢,就是不准备五少爷见了你也很欢喜。”   果子狸缩在椅子上小声道:“他才不会呢。”   他不会在乎她送不送东西,也不会在乎她过得如何,穆长清和穆政一样一直想要和云冽搭上线,她既然进了王府他怎会冒着触怒云冽的危险再见她。   她觉得四周的家具和院墙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屋里层层叠叠的都是吃人的阴影,这地方太可怕了她一刻也不想呆便猛站起来往门外走。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牛毛雨,月香忙举了伞跟着临出门前还吩咐众人把地龙火盆和换洗的衣服都预备上,果子狸出了随安苑一路漫无目的闲逛,王府大而空旷她逛了两圈便鞋袜湿透,月香举着伞叠声地劝:“姑娘回去吧,别冻坏了身子吃苦头的是自己。”   果子狸心中憋闷闷着头又走了好一段只觉得鬓发都往下淌水,月香下了死劲把她拉住这时雨更大了,一颗颗黄豆似的砸在伞面劈啪作响。两人寻了个僻静的亭子等雨停,这时忽然有人声从幽篁深处传来。   只见一人肩上套着绳索拉着一辆板车,后面还有一人从后推,都是锦袍墨甲的士兵装扮,车上盖着油毡布又在布上压着几块大石头,因为下雨路滑那拉车的一脚踩空差点摔了个趔趄,车身也跟着摇晃,然后一样东西从车上滚了下来地里咕噜地转到果子狸脚下。   光线幽暗,果子狸只觉得眼前一团黑,大约是个小米缸大小的毛线团,线团转了几转几颗白而亮的门牙撞进眼里,那分明是颗人头!   月香惊叫一声忙去捂果子狸的眼,但太晚了果子狸正和死人没了眼白的眼睛四目相对,呼吸一窒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好冷 好累好害怕   有个声音一直在她心中哭泣,它仿佛只会重复这几个词说几次便呜咽着哭泣,果子狸像从前那样对它说别怕,你是最乖最好的姑娘,那声音停了停,一个七八岁大小遍体鳞伤的小女孩化形,她赤脚蹲在冰雪中嗓音清脆如铃:“你也要死了么。”    果子狸知道这是原主的意识和形象,一挺胸脯:“瞎说,姐姐我好得很呢!”   小女孩羞怯地笑了,她伸出小手往前一推口中道:“再来我就救不了姐姐了。”   果子狸只觉得心痛如绞,全身像被巨石碾过双目却睁开了,入眼是流云霞帔帐顶被烛光晕成深深浅浅的金明,许是睡得久了一滴眼泪从眼角渗出然后有人用手掌轻轻拭去。   温和却带着骨节的摩擦感,果子狸一转眸便看到穆长清坐在榻边屏息凝视着她,目光幽深肤光如雪天底下没有比他更俊俏的少年郎。   果子狸疑心自己做梦便眨了眨眼,穆长清也跟着眨了两次眼,果子狸抬手顺着他衣袍的下摆摸到他的腿,很暖和。   “不老实。”穆长清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笑道,“像只懒狸猫,可要饮茶?”   果子狸把视线黏在他面上点头又摇头,她怕他走更怕他消失满腹委屈却说不出话来。   穆长清摸摸她脑袋道:“小狸长大了,会留人了。”言毕便起身给她倒了杯花茶,那茶加了蜂蜜和干果烧的十分醇俨入口微温。   他扶着她用了几口便让她躺下,他外出快一个月眉目五官没变化但气势凌厉全然是成年男子的架势,果子狸觉得陌生又惦念便垂目抓着他的袍脚。   “别走。”她无声地说。   穆长清颔首:“不走,我答应毓王替他办几件差事,办完了就接你回府。”   他言辞一派轻松,语调低低的如同情人间耳语呢喃,可一提及云冽果子狸周身一震急切地望向穆长清。   “你放宽心也非难事,主要因幽州接连两年受蝗灾,毓王认为与其等蝗虫压境不如乘冬日幼虫藏在雪下枯草中设法找到并剿灭,我左右不过是作陪,此事了了便能来找你。”他帮她把被子四个角都压上在她额头碰了碰又道:“不论出了什么事,你还是我的娇娇小娘子。”   原来幽州地处西北是大郇朝的苦寒之地,百姓土里刨食只能弄点糊口的粮食这几年在云冽治下渐渐少了卖儿鬻女之事,但今年接连降了几场大雪有识之士根据历年蝗灾推演出开春之后一两个月蝗虫必定还要再次成群为灾,穆长清自幼生长在瀚城对周围水文地貌熟稔,科举归来后云冽便让他领了个州长史的虚衔去勘察虫穴。   她听他娓娓道来一颗心慢慢安定,只拉着他的袍角不肯松手,穆长清见她神情萎靡却扛着不肯睡便也脱了靴上榻,一手穿过她颈子搭在她肩膀上问道:“可是想如此?”   果子狸把头往他怀中靠着点点头终于合眼,她困倦极了没一下就睡着,呼吸间似有兰花的香气从鬓发间缭绕葳蕤,穆长清凝神打量她月余不见她眉宇间的憨憨的孩子气慢慢被少女的清丽取代,却不知何时前额生出一股淡淡的经络,她睡着时颦着眉那道青色就控制着整张小巧细致的脸庞,让她有一种随时会破碎的美。   等月香举着蜡烛进来时他已正了衣冠,子夜将近穆长清却神色凛然一脚踏进黑沉沉的夜里。   随安苑外来喜正举着灯笼等着他旁边站着从五,想来已经站了一段时间两人身上都结了一层薄霜,从五领着他们来到一座地牢,火光通明墙壁上都是斑斑点点的红黑色。   云冽穿着薄衫把沾了血肉的骨鞭甩进池子里扬唇一笑:“春宵苦短,孤等穆兄多时了。”   火光把他淡色的眼眸映成金红色,看上去像常人怒极但他确实在笑,还带了点打趣。   穆长清长揖道:“所谋者大必有所待,从今而后穆某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云冽左手扶着穆长清后颈把他拉进,嘴唇几乎挨着他的脸颊:“孤就喜欢你不要脸墙头草——你我协力何愁巨蠹不除。”   之前曾侍郎参云冽,他就怀疑是穆长清暗中谋划,只是没有明确的证据,那日他强逼穆政献上果子狸就是告诉穆长清,穆家保不住他心爱的女人,利益当前不止果子狸就是他穆长清也能毫不犹豫的出卖,穆长清一点就透得到消息后就来拜会云冽并同他达成协议:剿灭蝗虫并除掉穆政,从此穆长清便是穆家家主。   穆长清道:“但凭殿下差遣。”   云冽只觉得有股淡香从穆长清衣衫上氤氲蒸腾,这股香气太过清软似乎还混着女子湿润的体香,他略思索便心知肚明闲着的右手下意识收紧想要去摸骨鞭随即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  嗯哪,其实我觉得自己写的也不太坏,收藏太虐了,快点完结吧 ☆、37章 初到王府(3)   穆长清走后果子狸终于又有了精神头,能够在桌案前坐上一盏茶的功夫。王府请了大夫一日三遍的给她把脉月香更是把她当个宝贝,恨不得把手炉和暖袋挂在她身上,大夫来来回回就是两句话先天不足后天失调,只有慢慢将养着。还开了一堆方子无非是些人参燕窝之类补品,云冽倒也大方吩咐了管家只管送,于是果子狸的房间里日日都是她最讨厌的人参味。   她略有了精神就吩咐燕儿开窗透气,见燕儿不肯便自己动手,月香忙把她按住连声叫小祖宗。   不怪月香紧张过头,才来半个月果子狸就伤了指头又连着风寒,她巴不得果子狸天天在床上躺着,可果子狸哪里是老实呆着的人略用了点饭食就闹腾着要出去散步,才一抬脚就碰到了正要来随安苑的穆荣喜,她今天穿着玫瑰红夹金线绣百子榴花棉袍,头戴一对并蒂莲海棠嵌发钗整个人娇艳得就像春晓之花,见了果子狸笑的更加明艳:“正要找小狸姑娘呢,家里传了信说五哥回来了要办合家大宴,已经备了马车来接我,想来小狸姑娘也得了信儿不如和我一起走吧。”   月香心知不好忙回头去看果子狸,果子狸倒答得飞快:“长清昨天已和我说了,我只觉得人多是非多。六小姐也要小心不要丢了袜子或者落了水,平白再给大房丢了脸。”   她指的是穆如心和穆如同之事,穆荣喜脸色一时红一时白骂声贱婢就捏了帕子扭头便走,果子狸撵在后面回了几句你才是心中闷气得出又在外转了两圈胃口大开,米饭略用得多了些晚间就说胃疼,月香等人又是热敷又是按摩直到她吐了积食才好过些,月香见天色黑了果子狸又合着眼以为她困倦就只在屋角点了一个小烛台。   果子狸出了一身虚汗只颦眉假寐,她睡得并不安慰却没精神活动,吐光了积食的胃空荡荡的渐渐觉得有些饿,她不欲吵醒外间忙了一天的丫鬟们只想等着天明,可到了后半夜便觉得饿的前胸贴后背,隐约觉得有人来到身边便虚张开眼借着昏暗的烛火只见那人身形高大头发披散在肩头带着一身的寒气,原来是穆长清果子狸暗想,宴会完了就来探望她好贴心。   “你来着正好,我饿了。”她躺在床上小声说,并不忘使唤他,“你把果茶拿来我喝两口。”   他顿了顿便要返身去外屋果子狸忙道:“茶壶就在炉子上呢,你别叫月香她这些天照顾我累得很,你拿过来嘛。”   说完她竖起包着的中指指着桌边,他见她确实不方便动只得听她指挥提了茶壶并给她倒了小半杯果茶,那甜腻的香味顿时弥散在房间里,果子狸被勾得越发饥肠辘辘撑了几把没起得来便皱眉:“笨死了,扶我一把啊。”   她语调软软的,与其说是责怪更像是娇嗔,他依言把她扶起来让她依在他的肩头,还把茶水送到她唇边,她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小口立刻烫得直打摆子,他就那么搂着她不松手也不说话,过了下那股烫劲没了果子狸撅着嘴道:“你今天真笨,是不是又吃了吃酒你看我舌头都红了。”   她张口伸出丁香小舌便吸气边给他看,烛光幽暗他似看不清便低头靠近了些,搂着她的手不觉收紧掐得她有点疼。   果子狸立刻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和索吻没区别忙闭嘴扭了头憋出一句:“大坏蛋。”   说完犹不解恨还捶了下他的腿,他立刻肌肉绷紧如铁咳嗽一声似要开口,这时果子狸肚子咕咕叫了两声,果子狸只得道:“茶壶里应该剩下些果脯之类的茶渣,我想吃那个。”   他还不动果子狸只得道:“你拿给我啦。”   他取了茶壶来,里面果然还有小半的果肉只是茶水滚开又没勺子怎么取得出,果子狸正扭头到处找工具却见他已经用两指夹了块果干出来送到她嘴边。   果子狸这下有经验了,自己吹凉了才慢慢咬着吃,他也不催促等她一小口一小口吃完再取另一块。   这么吃了三四块后果子狸觉得肚里有货心中有底道:“嗯,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你帮我取件衣服来披着。”   他随手拿了旁边的月白小袄,果子狸一见就摇头:“那件太薄,你去衣柜你拿那件孔雀纹的披风——最厚的就是啦。”   他终于寻着披风颇不耐烦地拉出来,还稀里哗啦地抖出一堆小玩意,都是女孩家的肚兜鞋袜之类的贴身衣物这段时间果子狸总病着,月香专心伺候她起居,这些小事都交给燕儿,忙起来便胡乱收拾了。   果子狸鼓着腮帮子:“笨,怎一个笨字了得,快收起来一会丫鬟们见了准以为我们在干什么。”   说完自己先笑起来又怕吵醒旁人只得压着嗓子,他到底屈尊把那些小衣揉成一团一并甩到衣柜里再把披风给她穿上,然后自己坐在离她最远的的椅子上。   果子狸觉得他肯定有些难堪,因为刚才给她系带子的力气差点勒着她。   “你上次说要去查虫穴,按说冬天草木枯萎也不好找吃的,这些虫子多半会躲在相对暖和而且草木多一点的地方。我想了想这样的地方应该不多而且植物的气味应该比别处更浓郁些,所以你能不能带上我去呢。能帮忙是最好,要是没用你就把我送回来呗。”   她说完停了停等他回话,她知道这趟肯定还有别人带上她也必定要经过云冽,他定需费些力气筹谋,但早一天查到虫穴就能早一天回穆府既然如此不如试一试不是吗。   黑暗中有短促的一声轻笑,果子狸觉得古怪穆长清从来不这么笑她俯身向前对着他的方向正要细看,他却突然起身两步走到门边,开门的瞬间才道:“也好。”   他声音很低,门轴转动的咯咯声让这两个字更模糊难辨,但最后那个好字果子狸是听到了的,她心中大石落地重新躺回被子里那丝诧异只是一闪而过。   从五在随安苑的廊下抱剑小憩,月香等丫鬟跪在地上,午夜的寒气透过衣物从青石板上蔓延到全身,她们都在打哆嗦也不知因为怕还是因为冷。   内室门打开,云冽抬脚出来他头发披散着夜风一吹便如同鬼魅般张牙舞爪地飘散,他看了从五一眼从五立刻心领神会吩咐众人:“你们伺候得很好,天亮了去管家处领赏吧。”   等他说完云冽才又提步,从五跟着他走在回住处的小径上,他跟随云冽多年名为主仆其实更像朋友见他神色便道:“殿下今天心情似乎很好,不枉小的在寒风中站一个时辰。”   云冽的凤目瞥他:“你怎知我心情好。”   “因为殿下今晚没说去暴室——上批人桩已快消耗光了,看来我们要再掳些胡戎人来。哎殿下最近似乎火气特别大。”从五不怕死的补一句,“所以那女人真的能泻火?”   提到暴室,云冽右手猛然收紧多少个彻夜难眠的日子,他抑郁成狂唯有人的惨叫和血肉才能让他获得片刻的安宁和解脱,现在右手空落落那里没有鞭子,却从衣袖中掉出一小块柔滑精细的布料,从五伸头想要细看云冽已经捏进掌心,只有藕色的一角露在指腹外。   “她的确能给人些趣味。”   果子狸是算有趣,他有继承自皇室的殊胜相貌和权势可自他有记忆来入目入耳的女人们只有两种态度:混合着恐惧和厌恶的阿谀逢迎,或单纯的恐惧厌恶。他年少时曾很想和她们亲近也有招幸过一个姑娘,可到了夜半那侍女一声惨叫后便香消玉殒,再后来他接近的女人们都战栗如簧几次下来他便断了这方面的兴致,只日夜习武打熬筋骨时不时去暴室纾解。   果子狸待他的态度从来就和别的女人不同,她好像不太介意他是王爷这件事待他比较随意,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愿意亲近她让她活命。   今晚她态度俏皮,言语温存带着女孩家特有的娇俏指挥他做这做那,开始时他半是新奇半是迁就,后来他明白她认错人了,却舍不得这片刻的小儿女情态——那种被人需要被人依赖的满足感充斥着心房,让他觉得某个从未意识到的巨大的空洞开始被一点点填补。   只是一小块,却让他生出更多期待和迫切。   从五见他似含笑,夜色遮掩了他诡异的眸色使云冽斜斜上挑的眉眼带上几分似男似女的艳丽,他隐约能猜到云冽在想什么,出于朋友的立场劝了一句:   “那可得悠着点,别像上次那样弄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完了,元旦决定浪三天不更新,祝大家快乐 ☆、结局   三天后,穆长清便得了云冽的手令带果子狸和月香等人出府,果子狸高兴得如同出了笼子的野猫一路小跑着上了马车,穆长清做了州长史穿着黛青色官服,腰间玉带一束显得腰细腿长,骑在马上如同风中青松。   果子狸偷偷花痴了好一会才留意到穆长清身侧跟着的不是来喜而是云冽身边那个叫从五的近卫,从五见果子狸瞅自己也扬眉露出森森白牙就是一笑,那个笑顿时让她想起云冽立刻缩回脖子老老实实呆在车厢里了。   他们一行中午出了瀚城城门,一路走走停停专门往人迹罕至的地方走,穆长清让来喜拿着县志和罗盘带路,眼见越走越偏从五按耐不住问道:“恕在下无礼,敢问穆长史要去何处?再往前走就出了大郇朝边境了。”   “我等自然是奉毓王殿下命令查探虫穴,根据记载西部有一个大草甸积雪到初春才融化,正好是蝗灾初起之时。”穆长清淡淡道,“莫非从兄不信下官?”   “岂敢岂敢。”从五虚应了一声,穆家几十口性命都捏在毓王手上若是穆长清有二心手起刀落就是一眨眼的事,所以他倒也不怕穆长清耍花样,只是越走越靠近西北,寒风把人从里到外吹得一点热气都没了,从五穿着铁甲这玩意抗揍但不挡风更不保暖到了傍晚时冷的他脸色发白。   这行人选了个避风的地方停驻生火造饭,他们走了一天又累又冷,来喜便递了壶热水给从五。从五拿出银器验过了方一口饮下,这时身上才有了点热气回头就见穆长清正对着他笑。   穆家男子生的俊俏,穆长清更是其中翘楚但从五不喜欢看穆长清的笑,很多时候那笑意只是浅浅的浮在皮相上,他迎着穆长清的视线道:“穆长史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看来这趟差事咱们能办的顺利也好早些回禀殿下。”   穆长清的笑容更大了:“我很好奇。”   从五:“好奇什么?”   穆长清道:“从兄果然是体魄强健非同常人。”   他说完来喜便走到从五身边去拿水壶,从五刚要说话却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然后重重倒在地上。   足够致死剂量的息心剧毒,从五一口气喝完了还说两句话可不是体魄过人。   果子狸这才从马车上下来,她有些害怕更多的是惊喜,她明白穆长清既然下杀手便有八成把握,但还是问:“长清,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他应该也带了些士兵还有穆家,你有主意么?”   穆长清接过月香递过来的斗篷把她仔仔细细裹住道:“你放心。”   那些士兵早就和从五一样死于息心,息心果然是名符其实无色无味天下奇毒用了便可了却妄念,不枉他找崔宝婵逼要。   云冽,不管你怎么样跋扈,今时今日此心必息,妄念定断。   而他,早已将父母藏匿妥当剩下的乱糟糟的穆家,要杀要剐与他无关。   穆长清觉得冥冥中有股力量在帮助他,似乎很多很多年前他经过过类似的抉择,而那次他选错了现在重来一次,他自然要走另一条路,天大地大我自逍遥。   “小狸从今以后,我和你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果子狸:“那我们要去哪里呢。”   “不如信马由缰,马停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可好。”   他为她挡着寒风,果子狸歪头看了看马觉得好像不是能走很远的样子,但穆长清在,只要他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了。   ——————————————————   车轮转啊转,一圈一圈他们走过寒风凛冽的幽州,经过人声喧闹的郓城,他们一路向南最后在一个山明水秀四季如春的地方落了脚,许是因为气候宜人果子狸的身体也越来越好,过了两年便生了个胖乎乎的小姑娘叫穆颜,叶慈念叨着好事要成双穆长清却再也不肯果子狸吃生育的苦,放了话说此生只要穆颜一女足矣。   他们逃走后,不知是云冽没在意还是穆长清谋划周全,云冽一直没追上来过两年就听说皇帝驾崩即位的居然是不起眼的云决,云决一当上皇帝就封了云冽为西境节度使统领大郇朝西部边境五州,云冽也不含糊连年征战不休不止,穆颜五岁的时候大郇已经把胡戎领土纳入版图,随即云冽一路向北打到海边,说要造船远征最后船倾溺毙,尸身不知所终。   同年天降大雪整月不休波及整个大郇朝,就是在最温暖的南方早起也能看到屋檐下结的冰凌。   老人们都说这是不祥之兆,穆颜小小年纪也跟着喊天灾啊天灾。   果子狸只是把手里的冬衣再加上厚厚的一层绒,炉火融融上暖着果茶过一会穆长清回来后就能喝着热的,女人的一生就当如此过谁说不是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是happyend吧,这不是原本预想的结局也许我有空会再接着写也许就这样放着了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